几人都不自觉留心着西屋的动静。玉兰不多久就从西屋出来,却没过来,只是径直走了出去。原溱的肚子叫的越来越响了,薛湘的肚子也跟着叫了起来,正当几人都是又累又饿的时候,玉兰终于又带着食盘走了进来,将东西放在了饭厅的桌子上,是一大碗的芝麻汤圆。玉兰招呼几人道:“快过来吃吧。”
薛潇和原溱就要起身过去,薛湘见亭瀚还不起来,拉住他的胳膊劝道:“九哥,先吃饭吧。”亭瀚只是摇摇头还是不肯起来。
玉兰见状过来劝道:“起来吧,奶奶叫你们想,又没叫你们饿着。桌上汤圆是奶奶特意给你们留的。”
亭瀚这才起身,几人上桌吃饭。玉兰看到薛潇的手,心疼地问道:“还疼吗?”薛潇一边咬着汤圆一边不在意地摇摇头,连个答话的功夫都没有。
玉兰看着几个狼吞虎咽的孩子,笑着埋怨道:“你们真是不叫人省心,奶奶从上午就开始准备晚上这顿团圆饭,到底还是没吃成。”
薛潇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用勺子盛着汤圆,吹了吹低头小口吃着。
玉兰瞪了她一眼,又看了眼薛湘说道:“你们两个也是,在家里都没怎么喝过酒,居然带着亭瀚和原溱在外面喝了那么多,撒起酒疯来,姑娘家家的也敢冲上去打架,这世道真是乱了。”
薛湘见玉兰仍是有些怪罪,放下手里的勺子,拉着母亲的手撒娇道:“妈妈我们知道错了,我们再也不出去惹事了。您别生我的气了”
玉兰还哪里生气的起来,叹了口气,手指点点薛湘的鼻子,说道:“现在知道错了,以后记着点,别再出去惹事。”
只见薛湘一迭声答应着,头点的像个拨浪鼓似得。玉兰被她逗笑,望了眼亭瀚和原溱,见一大碗汤圆已经见了底,原溱连汤圆汤都喝了一两碗了,估量着他们吃完了,便要起身收拾说道:“吃完了就回去睡吧。”
可奇怪的是,这几人听到却不肯动弹,眼睛都望着玉兰,不知还在等着什么。
薛潇望了一眼西屋紧闭着的门,低声祈求道:“妈妈,奶奶还没原谅我们呢。”
玉兰也顺着她的视线望了一眼西屋,心里明白过来,不由得放下手里的东西,叹道:“奶奶早就不生你们的气了,只是你们做事太莽撞,不给你们个教训不行。好了,你们吃完就快回去睡吧,奶奶听见你们走了才放心睡哩。”
几人听见,都不自觉地向西屋望了望,里边这时传出薛四奶奶两声咳嗽声,好像还是有些不愿玉兰将她这一层用心说破似得。
玉兰并不以为意,笑了笑,走到门边上对里头说道:“娘,我叫他们出去了,您也早点睡吧。”
里面薛四奶奶答应了一声,就没了动静。直到几个孩子帮着收拾好了桌子,出去到了院子里,薛四奶奶屋里的灯才灭掉。
玉兰看见,只是叹了一声:“诶,刀子嘴豆腐心。”说着也不等几人再问什么,便催促着几人各自回房睡了。
这一夜,文远倒是沉沉睡了,可玉兰躺在床上,却是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她由今天薛四奶奶对孩子们心软,想到了自己的母亲。
在她还是个未出阁的少女的时候,跟着父母还有弟弟从湖南入了四川。一家人辗转在CD的湖南会馆里安定下来,父母做些点心糕点的小生意,东西除了往外面销,每次会馆里有人请客唱戏听曲,都要派人送些点心过来,父母心疼弟弟年纪小,往往都是叫她来跑这一趟。
玉兰的豆蔻年华,便是在各种弦乐戏曲的余音中,在各个茶座雅间的穿梭中度过的。也许就是这么结下的机缘吧,玉兰喜欢听各式各样的乐器小调,有时送完了点心不急着走,就躲在外头偷听上一段,为此也挨了父母好多的骂。母亲总是埋怨,连着不懂事的弟弟也跟着嘲笑她,可每次只要她委屈地掉下了眼泪,母亲就心疼起来,一边自责一边又将新做的烘糕给他们姐弟拿上一块。也是刀子嘴豆腐心啊!
就连自己那时年纪轻,一时热血昏了头,要追着那人去浙江时,也是母亲迎头狠狠给了自己一巴掌,父亲打过骂过将自己锁在屋里,三天不给吃饭,自己饿的要晕过去,到头还是母亲偷偷塞了几块烘糕进来。
他们回湖南也有了好些年了,去年来信说是弟媳已经生了个白胖小子,不知爹娘心里得有多得意。半年多没有湖南的信了,也不知道他们日子还好不好过……玉兰辗转反侧,心里胡乱想着,直折腾到外头打了四更才隐隐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