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3章 名之来历(2 / 2)皇尘记首页

出生百日之时,爷爷不单单给王干起了名,还有字:在编。

王干,字在编。

言外之意,当干部,就得当那种在编的国家干部,不能是以工代干。

王干出生之时,爷爷正在努力为儿子四处托人,就想把乡政府食堂的临时工身份转变为正式在编职工。只有先转为正式在编职工,下一步才好通过以工代干,寻找机会当上干部。

爷爷说:“姓王,名干,字在编,这就叫天地人和精气神,方方面面都占全了。”

王干的妈也是上过高中的落榜生。第一次高考,连学校的“预选线”都不到,又连续复读三年,仍然过不了“预选线”。无奈之下,终于认命,回家务农。

据说,当年,王顸的妈听了爷爷给起的名与字,已经没有了高中毕业生的基本涵养,说:“这是放屁!叫个王干,也就罢了,还你娘在编?在什么编?俗不俗?南巡讲话你没入脑?将来社会发展到哪一步,你能想象得出?到他成家立业的时候,还扯什么在不在编?要能培养出个博士来,还当得哪门子滥干部?”

王顸的爷爷是村干部,先是生产队的小队长,后来是生产队长,再后来是村大队长。

待到王顸出生时,爷爷已当了十年村支部书记。

爷爷不服,说:“博士咋地?博士也是人,是人就爱当干部,不过是有大小之分。我孙子以后要是当了博士,那就当得大干部,怎么也得县团级、正处级起步的那种。”

爷爷还补充道:“当干部当到了处级,一辈子就等于进了保险箱,退休以后,啥都有保障。”

王干的爹,初中混到毕业,早早地托了门子,进了乡政府的食堂,从打扫卫生干起,一步一步干两年一签合同的临时工。在高中毕业的媳妇面前,王干的爹却是一百个理亏,从不敢还嘴。

到江北县税务局工作之后,偶尔回家,说起爷爷当年的预言,王顸反倒是越来越佩服早已长眠于地下的爷爷。

至少,放在江北县税务局,爷爷当年“是人就爱当干部,不过是有大小之分”的著名论断还是千真万确的真理。君不见,每年的国考,并不亚于高考。千军万马争过独木桥的景观,在一山一水一圣人的儒家文化大省,早已被全国人民垢病不已

甚至,王顸认为,如果后退几十年,如果具备了一定的条件,如果爷爷有机会上个大学本科,或者再侥幸读个硕士,爷爷一定会成为大师级的哲学家。再不济,爷爷也能在公务员考试的培训领域里混成金牌讲师或网红导师一类的励志人物。

还好,高考之前,在班主任的指点下,由“干”改为“顸”。

王顸,字:在边。

班主任的理由:加一个页,当能聚起更多书卷气。如若还有梦想,立志要干成一番事业呢,最佳的起点自然是远离滚滚红尘的偏僻边远之地。

说白了,就是基层一线。班主任又特别补充一句:组织上培养干部,最看重的就是基层工作经历。你以后若想有出息,必然要从基层干起。

考上大学,去学校跟班主任道别之时,班主任有言:今后的世道,差不多就是读书人的天下了,没文化的个体户成为先富起来的一部分人的时代,只是一个短暂的特殊时期的特殊现象,出来混,没文化,没智商,终究还是不行的。

班主任姓姜,名培德,恢复高考后的首批大学生,本科毕业于山师历史系,自称祖籍齐国登州姜尚后裔,平日里一副仙风道骨的哲人模样。只可惜在王顸考入京华大学法学院的第二年,死于一次酒精中毒。

……

也许是累了,或是饿了,骏马们在不紧不慢地赶路,车棚里已经没有一丝暖意,门帘外面钻进来的风,透着一股子公事公办的冷,像极了江北县税务局办公楼里那几个开着德系豪车的中年女人们的脸。那一种钻进裤子里面的冷,冷得让人感觉小腿和大腿的两根骨头之间像是不怎么润滑。

王顸像是没睡醒,却又在异常的清醒中觉得可笑,他突然想到一位先贤,大概之意是说:聪明之人不做徒劳之事,过多则徒劳,简洁即是真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