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湛是个小年轻,但并非是宦官,他曾是军中将士,擅长追踪。
他一脸严肃地展开宗卷。
“三日前四名皇城从事官在追踪白衣宗谍子时被人杀死在河中,根据尸验报告这四人并非同一人所杀,初步怀疑是有同伙接应。”
“案发当日对沿河一带进行排查,共查酒肆五十间,妓馆十二间,民居三百二十户,抓获三十二名疑犯……”
刘湛不厌其烦地列举各种数据,这是皇城司一贯的做事方式,用数据分析,以数据说话。
“其中一名为任大头的江宁“佛爷”和名叫秦洛的江宁武学生有嫌疑……”
任大头身负数桩命案,背后有不明势力,即便不是跟白衣宗的人有关,此人也罪责难脱。”
“至于那个叫秦洛的武学生,案发当日与任大头发生争斗,在此前又曾落水换装……,虽有可疑之处,但他供词并无疏漏,而且,身份确为武学生……”
“等等!”童贯忽然摆手止住刘湛说话。
他手指轻扣案桌:“此少年落水有何目击证人?”
刘湛答道:“当日关扑初开,秦淮河聚集了近半城人众,当时落水者无数,即便有人见到,也未必分得清谁跟谁……”
“他说有梢公借了他一套衣衫,他可有说出这梢公模样?”
“说了”
……
童贯问得极为细致,“为何只对任大头用刑而不对这个少年用刑?”
刘湛顿了顿,看向高曜。
高曜一直一言不发,他双手握着一只造型细长的铜壶,里面装的不知是汤药还是茶,他时不时抿上一口。
这态度有点散淡又有点超然物外的高深莫测,是童贯最讨厌的一种作派。
坐于高曜下首的是一名从事官叫廖原,他是高曜的亲信。
他不慌不乱接口道:“好叫童大官知晓,最近,提刑司发明了一种新的刑具,叫做“长板枷”,对任大头用刑,只是想试试这种刑具的实用性。”
与刘湛说话利落不同,廖原说话有点咬文嚼字。
童贯斜睨廖原:“为何只让任大头试这种刑具?他不是人还是皮糙肉厚?”
廖原认真道:“好叫童大官知晓,我们的确没有打算将任大头当人看待!”
“那个少年是武学生,如果没有合适的理由,轻易动刑,影响不好。”
廖原继续慢条斯理道:“刑讯只是察事一种手段,兵策有云,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侦讯的最高境界应是水到渠成,以最小的代价获取最大的信息,那个少年年纪尚小,又是武学生身份,应诱之为上……。”
童贯心里暗骂一句脏话。
这皇城司就是个大粪坑,干的就是见不得光的血腥肌脏勾当,扯什么兵策。
他略带嘲讽道“你们对那个小子采用了什么高明的侦讯手段?”
“窃听”
……
漂亮花纹的棐木案几临窗摆放,案几上放着三五本淡青的书卷,还有笔墨。
窗外修竹摇曳。
若不是门窗紧闭,门外有看守的人影,还以为这里是那家公子少爷的书房。
秦洛端坐桌前,看了一会书,练了一会字,将写满字的条幅贴于门框处,退远几步欣赏一下,轻叹一口气,摇摇头“退步了。”
他虽然被囚,但并没有被严刑拷打,只是被动观摩了一个堪比现代高级别恐怖片的血腥场面。
他只看到任大头的受刑情况,但不知道任大头供了什么出来。
他跟任大头、小扒手三人同时抓进来,但是分开审问。
这样做就不会出现串供。
当晚审问他的是刘湛,问题问得很细致也很专业,其侦讯手段几可直追现代特警。
这些人并不是寻常捕快……
六扇门还是皇城司?
六扇门是官衙机构,相当现代的刑侦大队,抓到疑犯只会投放到官府大牢。
绝对不会如接待贵客一样置犯人于如此雅致的地方。
不是六扇门那就只能是皇城司,能动用皇城司的人查案,如此想来,河上死的人牵连极大。
秦洛瞥一眼缩在墙角的少年。
这个小扒手自关进来就一直发抖,也不知他看了些什么血腥恐怖场面,遭受到什么非人折磨。
外表看不到任何伤痕,估计是精神上受到巨大冲击。
咳,也难怪,这古代的刑罚真的不怎么人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