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8章 尽处(2 / 2)七之门首页

过,是经过过,这永远改变不了。停不下来,离开他的时间越来越长,距离越来越远。

这一片大水就是岸边,我是谁,为什么在这里,这是停不下来的理由。

路不是铺好了才去走的,而是走才有路。

世界是一层衣服,将要渐渐地旧下去。心是一个山洞,有些意思蕴藏在那里,或者还有足音停留在那里,没有边际但有尽头。它也有笑容,那些山水美景善人嘉事,力量,智慧和永恒。

没有单独的存在,存在在那里叫智慧永生和力量。全部就是一部分一部分就是全部。有此就有彼,大水有岸,我要去前面看看。

魔七往前走。

走一步“前”就退一步,退一步其实就是前进了一步,补回来一步。

那是我走在了自己的心里。

心是我所有的方式,是我的地方,不是我建造了这个地方,是每一个人都有的地方。那为什么人并不相同,原因是心里有什么。

我有什么,我什么也没有是来找什么的?一个想法,一个理由,解释我这二十年,我和他。我为什么活着?

现在我不是他的生命,但他是我的生命,否则我没有落脚的地方。生命在他那里,但生命谁都有限,如何延长呢?不是延年益寿,也不是一百多岁七八百岁,而是长长久久。

要把有限的生命放到无限的生命里去,只有这个方法。

大水还是大水,但我觉得日渐干枯,干枯也就是萎缩下去。这么一萎缩,也跟着什么都变小,虚幻的盛大变成细密的弱小。

我是刘振奎的生命,也许只是一部分,表现不出来的一部分。却荒凉下来,所在之处是一个不是尽头的尽头。大水先是一个水洼,后来一个水点,水点也消失,什么都化在了虚无之中。

虚无存在,只是他内心的一片地方,我什么都没有,他那里,极密的心处也什么都没有。

但应该是有的,应该有,像实在一样的有,必须有。

关注的那一粒种子还埋在看不见的土中,我期待它长出些什么来,给我以滋润的启示。

要不就会渴死。

我是刘振奎死去的那一部分,后来大病一场的时候也被喊过魂,说是被吓着了。可我回不去,完全的迷路了,在旷野流浪了将近二十年,荒无人烟。

有一天“种子”动了一动,我特别要追求和在意的。

按照生物学的课本,没有水,没有阳光和土壤,种子生长不了。种子有,生与俱来的有,我就是那一棵种子。土壤是他的身体,前提是他不能忘记这里。

空气是心的透亮,匀出一个空间来。

只有阳光是祈求不来的,不是真的也不是假的,回到他那里去才有机会。

要命的是他从来不看我一眼,早把我忘记了。

“如果你不认得另外一个你,你就不是你自己。”

我们一定接触过类似模棱两可的话,越不可捉摸越显得高深,非要去明白。这可能是境地中的一句话,晕晕乎乎的明白又觉得不明白,不明白还明白一点。缺少一把钥匙。

刘振奎不是穿着假制的黄军鞋,卷着裤腿,风里雨里劳作的人,这样的农民正在消失。农忙时急急火火地回家耕种和收获,农闲时则出外挣钱,男耕女织的生活方式正在沉入历史。

少有抬头望天的时候,望的时候是因为正在叹息。

但他不朝我望一眼,他忙不过来无暇顾及我。

认真的生活是生活的全部,有饭吃有衣穿还要有钱花,挂在脖子上的石头,到老都解不下来。

我是他的另一片天空,正在灰暗,我想回家,回到他那里去,走到了尽头,一片灰暗,或者我是瞎子。

相同的绝症正在疯狂的沟通。

只要他转过身来我就会转过身去。

感谢“四两雨”及时下起来了。

雨不是论两的,可那一天是。

四两雨是雨,但停在天空,雨看着是骤然哗哗地下着,但只在中间的一截,好像那一块那一圈无限的透明和有吸引力,不上也不下。不知道雨从哪里来,也看不明白落到哪里去了,在两个边缘之间不停地下。

“这是四两雨。”刘振奎听得没错,是父亲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不是四指雨,也不是四天雨四个时辰的雨,四个方向上的雨。

他想转身却转不过去,把自己的腰转疼了,醒了。但在下一秒他又看到了雨,在雨之前他感到了浓重的潮湿,深入骨髓。他站在井边,有一部分雨灌进了井里,黄色的井水非常迅速地漾上来,漾到距离井口井台还有一铁桶的尺度上就停住了。

水面上飘着猫狗鸡鸭的尸体,炉灰渣和塑料袋,烂掉的杏果以及牛的眼睛。

这不是那一天,那一天的水井没有这么多的脏水,井水看起来清而甘冽。刘振奎悬在井的通道中,上面污浊看不见杂草一样的井口,下面通亮。他觉到有一双眼睛在看他,但他故意绕开不朝那个方向看,怕看到不该看的东西。

“这是四两雨。”声音说,很像他小时候的声音。

回到刘振奎身上,或者身边,我发觉什么也做不了。说话他听不到,一切的家什物件哪怕一根鸡毛也拿不起来,只有行动是自由的。

我的就是他的,我的想法做法就是他的念头,在没有水的水边,我还是天天想,什么都想。

人们说,刘振奎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