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一章 缘起(2 / 2)龙神传奇之浮生一梦首页

有来无回,阳泉瞬时白了脸,下意识将汤带盘搁在了窗台上,失魂落魄间不觉发出了声响。

“谁?”同一时间,韩素几乎是飞身而出,却只看到了个摇摇晃晃,飘然远去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蒙蒙烟雨中,好一会后她扭头看到了汤盘,愣了一愣,端起回了进去。

铜镜里,清婉的眉,深如子夜的瞳,浅凉的笑意,一切徒转开去,只氤氲出一个女子的纤细背影,那影子的目光本已盛满了然,待看到她手中的汤盘更加是确定了,黛眉轻蹙,发出一声无奈的叹息:“本想等过了她的生辰再与她说的,也罢,合该是天意吧。”说完,眸光一动:“素素,你马上加派人手暗中保护王后,别出了岔子。”

相比白芗的欢庆气氛,此时的雍城依然守卫森严,全无打了胜仗后的半分懈怠,韩贲和部将们更是连夜做了新的部署,不分昼夜巡视,后方兵士加紧备练,这般警慎,只因伤重的夏王和重新集结的夏国大军就在距此不到二十里地的燕地。

即便派出的探子还未有回报,韩贲也相信夏王所中的一箭,当胸穿甲,加上凤羽箭的威力,便是没立刻断气也必定是伤势沉重,是以夏国大军只能退守在此,而无法立刻折返归都。

蒙着白巾的一干兵士在鲜血染红的城墙下忙碌着,将堆积如小山的夏军尸体一一装上板车,拉到一处去或掩埋或焚烧。

轻风吹过,空气中散发着依然浓浓的血腥气,一幕幕厮杀清晰地仿佛还在眼前。

日暮西下,残阳斜照,韩贲卓然傲立在城头,战袍飞扬,他的五官英俊深刻,横飞的眉和幽深的眸间,平静镇定。

和宁长一样早已是宁国人心中神邸的他此刻眺望着夏国方向,心底算计着下一轮战事,只有一瞬,宁长挽弓尽射的身姿,那随风激荡的长发有如神临,及至利箭破空,夏军队伍中先后响起的惶恐尖叫声,飞快的,一一闪过。

那是主上又似弟子有如亲妹还像战友的人儿,十多年相处下来,他依然看不透她。

很快的,他握了握佩剑,随之一笑,将这种莫名的思绪潇洒从容地抛于天际。

二十里外,燕城城门从早到晚始终紧闭,城墙上守备的人马比之前多了一倍不止,城内大街小巷俱是列队齐整四处巡视的士兵,而守将许茂昌的府邸更是被重重大军围了个水泄不通,别说是闲杂人等哪怕是只苍蝇都飞不进。

几乎是全城有点名气的大夫都被请了来,一个接一个的看诊,可每个出来脸色都很是难看,这下急坏了一帮冲锋陷阵、出谋划策的武官文将,有耐不住气的已开始嚷嚷着要杀回雍城去报仇雪恨。

“嚷什么嚷,我王洪福齐天,此番定能化险为夷。现下诊治才是为上,再有扰乱犯上的一律军法处置。”此刻代行王令的淳于侯一声喝止,如醍醐灌顶,瞬时压下了所有的躁动不安。

就在这时,一夏王内臣匆匆奔出,错身中目光一一扫过台阶下侯立的众人,与他视线交会,彼此心照不宣。

不多时,淳于侯也便找了个由头悄然离去,只是这一幕却没逃过不远处一白衣人的眼,他微微一笑,却冰冷的让人窒息。

跨院转角,隐于暗处的内臣正和淳于侯窃窃私语。

“吾王情况如何?”

“很是不好。”

这四字势沉千钧,饶是二朝元老的淳于侯也被击得脸色突变,煞白一片。

半晌他复问:“吾王可有旨意宣召?”

内臣静默了会道:“王上伤重,一直昏迷,可就在方才看似有些清醒了,我等隐约听见王上连呼了两声“宣……公子羽”,因事关重大,我等不敢擅自行事,唯有请侯爷您断下。“

在这样形势危急之刻,夏王要见的不是他那两个王儿,反是同父异母,素来不睦的弟弟公子羽,公子羽么,淳于侯眸光深深,搜索着记忆中的他,可顷刻间眼前一片邪魅妖异的血红,铺天盖地的袭来。

不是想不起,竟是不能想。

他骇然的紧闭双目,脸色发白,多亏了内臣堪堪扶住他:“侯爷,您还好吧?”

“咳咳,没事,没事。”

这边淳于侯尤在踯躅,另一头偏僻角落中,早已等候的一人与那白衣人擦肩而过,未有任何驻足和交谈,将一木盒如约交到了他的手中。

白衣人旋即转回屋,屋内尚未打扫,暗沉零落,唯有一床弦索,借着晦暗射入的光线,依稀得见一曲腿盘身的白狐,大模大样,横陈卧在当中。

嘴角轻扯,他摇摇头道:“外间都快乱成一片了,你却在此安然入睡,看来夏国的存亡你是真当是没放在心上。”

“呵呵……”半晌后突然响起的玩味似的闷笑声慵懒而低沉,在静寂的屋子里显得格外魅惑,让人听得无不迷醉,在笑声中,白狐抖了抖耳朵,睁开嫣红色的眼睛,然后摊开四肢,舒舒服服地伸了个懒腰。

它的动作轻柔舒缓,就像个贵族公子晨起,散发着难以言喻的优雅和气度。

白衣人仿若无睹,他兀自把木盒放到了桌上,点上油灯后,打开了盒子,双手平托,缓缓取出支三棱羽箭,那冰冷的箭锋映着灯光,瞬然闪出一道清亮寒芒,划过他和那双嫣红色的眼眸。

“含光,这就是那支箭吗?”

如瀑长发及地,化为人形的白狐已转到他身侧,半倚着桌,随意着了件黛青色宽袍,领口宽敞,露出比雪还白得三分的削肩,半眯着嫣红色的双眸甚是闲暇地打量他手上的羽箭,饶是素日瞧得多了,对这半人半妖家伙摄人魂魄的模样也见怪不怪,周元若还是下意识咽了咽口水,别过眼,闷闷应了声“嗯。”

下一刻,那箭就换到了白狐的手中,但见他左手两指微微拈起,轻轻拂扫过那羽箭的箭身,及至箭尾处,骤然亮起一点淡淡的红芒,且如得了生气般,越来越盛,很快,整支箭身都被红芒包裹了住,一点点脱开了他的手,漂浮在了半空中。

“羽,”含光不敢置信的盯着这神奇的一幕,呐呐的问道:“这箭有古怪?”

被他唤作羽的白狐正是如今垂垂危矣的夏王欲要宣召、应在封地邑昌留守的公子羽。

拿眼角余光淡淡瞥了惊呆的他一眼,公子羽唇角微抬,勾起一丝淡淡不明的笑意:“想不到,这箭竟然是被注入了神力,莫怪乎能贯穿有法力加持的乾坤护心甲。看来我这趟跟来所获着实不小。”轻抬右手,忽白忽红的光芒在掌间闪耀——

神!?含光生平第二次被吓得不轻,不自觉抚了抚心口,然后转头看了看他,惊讶的心境渐渐平复了下来,也是,既然世上有他这妖,又怎知无神,随即问道:“王上那边你打算怎么处置?”

然而,回视向他的,是一双充满了不屑的眸子,公子羽垂下手,扯了扯袍口覆住微凉的裸肩嗤笑声道:“他与我何干,我本就不是为了他来的。”

红芒似有感应到什么,一时亮光大作,那嫣红色的眼眸内本深蕴的天地极光,应和般的荡漾而出,含光目不转睛,嘴上却问道:“我也知你和王上往日不是他想要你的命,就是你变着法子去折磨他,但此番关系到夏国的命数,不然你给他的护身乾坤甲加持法力又是为了哪般?”

公子羽怔了怔,忽然一笑,笑意全不是平素的高贵与疏离,他笑得这般真实,一缕刻骨的妖冶在笑中缓缓流淌,轻轻蔓延,悠悠道:“夏国与我何干,天下与我何为,尽管他三番四次要害我性命,我还是不想他死,并不是我有多仁慈,而是觉得他不该如此简单的死在我的手上,也……或许是我怕了孤独吧,至少有个人惦记你,哪怕是惦记你的命,呵呵。”

话未说完,羽箭的红芒骤消,随即下落被他一把握住,凝视箭身刻着的宁长二字片刻,轻抬起晶莹修长的手指压上:“如今终于让我找到了或许能一起行走在尘世间的同……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