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蜜吐吐舌头,放开他的手臂乖乖坐好。
杨不惑要了啤酒,给他们倒上。
“这仗打得真的很让人不是滋味。”他喝了一口,开口道,“我带去的一个班,回来算上我还有三个。我算是运气好的,跟着二连三连的同学一个都没逃出来。”
“我们都打到江边了,对面就是孵化场。可是最后却不打了,看着那玩意不慌不忙地走掉。死了那么多人,最后就这样。毫无价值。”他摇头,声音里满是不甘心。
“今天咱两见面,我就想问问。你们是从后面来的,跟我说说到底后面出了什么事?”他想着那双未曾倒下的双腿,眼神深处流露出一丝难过。
“师部被偷袭了,野战机场,通讯站,炮兵阵地都被端了。”洛天羽叹了口气,指了指队员们,“我们四个是江城机场仅剩的四架攻击机,分身乏术,还怎么打。”
室内的声音一下小了很多。其他桌上刚才还在自顾自交谈的学员们都放低了声音,侧着耳朵专注地听着。
“操。”杨不惑喃喃道,一脸难以置信,“为什么?我回来查过,我们南方有南亚联盟陆军一个步兵师,我们自己也有一个摩步团驻防在边境线上,怎么会被偷袭?”
洛天羽大致地说了一下他知道的情况,杨不惑越听眼睛睁得越大,听到最后,一巴掌拍在腿上,“我终于知道当时2连最后那句没说完的话是什么了。他想说……”
“它们在下面。”
他开始讲述那个不知名字的上尉连长的故事。没有太多血腥的描述,平静的述说中伤痛慢慢地溢了出来,无法麻醉,也无法释怀。
洛天羽沉默无言。他当时就在天空中,面对着那些士兵的挣扎反抗与痛苦死亡无计可施。
“敬烈士。”他举起杯。
“敬英雄。”杨不惑和他碰了一下,将杯中酒一口喝干。
“西南的特色烧烤是什么?”他忽然问。
杨不惑一愣,看了两姐妹一眼,“怎么忽然问这个?这东西虽然味道还不错,可不受女孩子欢迎。”
“也是个故事,大概和你们的经历有些相似吧。”他把玩着玻璃杯子,说起了消失在天空里的那个飞行员。
“是我们在山坡遇到的那群人啊。”田甜露出了难过的表情,“他们挺过了第一波攻势,却倒在了战斗结束之前。”
杨不惑叫来服务员,加了一份“特色烧烤”。
当这份串着一排相貌狰狞的生物冒着香味被端上来时,四个人都陷入了沉默。两姐妹难以察觉地向后挪了挪,脸色有些发白。
“烤蝎子,西南特色烧烤。”杨不惑诡异地笑着,拿起一串送到嘴边,咬得卡拉卡拉直响,“请吧。”
周围响起一阵低低的笑声。
巴特尔生冷不忌,拿起来就吃。
“够男人!不愧是草原汉子!”杨不惑喝了个彩,给他倒满杯两个人喝了一个。
洛天羽苦笑了一下,想到那个少校最后意味深长的眼神。
大概他的期望就是看到他们面对这特色美食露出的表情吧。
如你所愿啦。这东西真的吓到我了。洛天羽在心里默默说,伸手拿起来一串,送到嘴里慢慢嚼碎。味道有点怪,但并不难吃。
田蜜看着洛天羽有些出神的表情。这一刻他身体里的某些东西正在沉凝下来,也许是战斗的经验,也许是那些仅有一面之缘但对他影响颇大的人的记忆。不管是哪一种,这些积累都在像磨刀石一样,缓慢而坚定地将他尚未觉醒的那一部分磨砺,直至绽放光芒。
她看着盘子里那恶形恶状的生物,咬咬牙也拿了一串。
“可不要勉强啊。”杨不惑口上说着,脸上却是满满的怂恿。
田蜜白了他一眼,一口咬了下去。
嚼了几下以后,她毫不犹豫地将第二只也啃了起来。
“意外地还不错!”她竖了竖大拇指,评价道。
田甜经历了长时间的心里斗争后,举手投降,“我实在试不来这个,求放过。”
“吃不了别勉强,我刚不是说了吗,这东西不受女孩子欢迎。”杨不惑摆摆手,然后对隔壁桌招了招手,“马小山,王波,张华宇,过来敬酒。”
隔壁桌上几个学员应声站起,端着杯子就走了过来。
“什么情况?”洛天羽一愣。
“其实……今天这边坐的都是西纳州活着回来的兄弟。”杨不惑嘿嘿地笑,“那会你们在天上帮了不少忙,大伙都想来感谢一下。”
吃惊之余,他们也有点感动,站起来和步校的学员们一一喝过。两个女生一个会撒娇卖萌,一个让人看了就不忍心灌,所以加起来没喝多少。而巴特尔酒量堪比北方毛子,来者不拒尽显草原男儿本色。
最后坑了“鄙人不善于饮酒”的洛天羽。
好在是周末,学员们虽然要按时归宿,但对于刚下火线的他们,学校对于饮酒多少睁只眼闭只眼,只要不出事,就当无事发生。
早些时候降落在这里的攻击机已经交给地勤在机库打好了包,只等明天那架大飞机过来装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