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顗尘心想,难不成是还未醒来?
他抬头看了看那一轮红日,将将升上来不久,对于她来说,的确是早了些。
算了,让她睡久一些吧。
宋顗尘回到自己的船舱里用了早膳,等了快一个多时辰,觉得差不多了,又去敲了门,可等了一会儿,还是没有动静。
他微微蹙起眉头,又敲了一下,比之前敲的力道重了许多,但还是没有动静,宋顗尘觉得有些不对,直接推开了门。
挂在床铺两侧的床幔没有放下来,少了遮挡,宋顗尘清晰地看到她整个人蜷缩在被褥里,双眸紧闭,脸色有些不正常的潮红。
宋顗尘走上前,俯身触摸她的额头,果不其然,触手一片滚烫。
“厌厌。”这是宋顗尘第一次叫她乳名儿,嗓音低沉厚重,带着隐忍的担忧,“醒醒。”
他伸手抚开她额前的乱发,轻拍她的脸颊,柔声唤醒她。裴迟桑从昏沉中醒来,一睁开双眼,泪水便从眼眶流了出来,她看着宋顗尘,满是依赖,“哥哥,我好难受。”
“你发热了。”宋顗尘安慰着,“没事的。”
“赵卓!”宋顗尘扬声喊。
赵卓立即站到了门口。
“属下在!”
“赶快去,找找这船上有没有会医术的。”宋顗尘吩咐道,“再让人打盆凉水过来。”
侍卫端来凉水后,宋顗尘动手打湿巾帕,敷到了裴迟桑额头上。她身边没有伺候的人,如今什么事都得他亲力亲为,从来都是人照顾他,哪里想到有一天他会去照顾人呢!
她额头热度很高,巾帕转眼间便被吸得温热,宋顗尘又过了一遍水,重新敷上去。
裴迟桑迷迷糊糊地,脸蛋儿通红,眼角不停溢出泪水,看起来可怜极了。
看着她这幅模样,宋顗尘无奈怜惜又生气,多种复杂的情绪交织在一起,通通化为一声叹息。
“主子。”
赵卓回了来,禀道:“有位方公子,声称会些医术。”
“请他进来。”宋顗尘道。
赵卓将人带了上来。是位年轻的公子,着一身简单干净的石青色直裰,腰背笔挺,如一根挺拔的翠竹,墨发绾起,用一支玉簪固定,高鼻深目,肌肤冷白,带着些西域人的特征。
“她发热了。”宋顗尘站起来,高大的身躯落下一道阴影,“情况似是有些严重,还希望公子能治好她。”
明明说出的话没有命令强迫的意思,但方齐钧却听出了毋容置疑指令,他知道这位身份不简单,自然不敢得罪,可即使如此,他的态度依然不亢不卑。
从容地应下一声后,方齐钧上前替裴迟诊脉,他先看了一眼裴迟桑的面容,过了一会儿,道:“邪风入体导致的发热。”
宋顗尘皱着眉头。想着她在车厢后头待了快一日,半夜船舱也有些凉,再突然被风浪一吹,难怪会病倒。
“在下刚好带了些治疗热症的药材,可赠予公子,按在下分配好的分量每日煎一份,一日煎三次,让这位小姐服下即可。”方齐钧道。
宋顗尘颔首,“多谢。”
“对了。”方齐钧走之前叮嘱,“记得每日给这位小姐用热水擦净身子,再换上一身干净的衣裳。”
说完,方齐钧下了二层,赵卓跟着去拿了药材。方齐钧虽说赠,但对方还是给了他一袋银子。他掂量了一下,发现少说也有几十两了,远远超过了药材原本的价格。
他倒是不在乎这份银两,治病救人,本便是他的初衷。
宋顗尘现下很苦恼。擦脸、擦手他还能勉为其难,但擦身换衣这事他却是绝对不能做的了,无法,也只能吩咐侍卫去找个女子来照顾她。
侍卫谢安以往替主子做事哪里经历过这种琐碎,可如今他们几个大男人,都是围着个小姑娘团团转,真是百年难得一遇的事情,他们也只能任劳任怨地去做了,谁知道将来那姑娘会不会成为他们的女主子?毕竟王爷从来都未对哪个女子这般纵容过。
找个能照顾裴迟桑的人并不难,没一会儿谢安便带了一个丫鬟上来,靠近宋顗尘,低声禀告,“主子,这是魏御史嫡长女身边的丫鬟,听说属下在找人,便将自己的丫鬟送了过来。”
宋顗尘静默一瞬,手指转动了一下,随后吩咐,“既然如此,再去借一套干净的衣裳。”
“啊?”他一个男子,问一个未出嫁女子借衣裳?谢安心中发苦,还不如将他发配边疆呢!上战场也比此刻轻松些。
宋顗尘轻飘飘地斜他一眼,谢安不敢有二话,低眉顺眼地去了,他当然不好直接开口问人小姐要衣裳,只能由那丫鬟转达一声。
宋顗尘坐到床前,继续任劳任怨地替她换着额头上的巾帕。裴迟桑清醒了一些,撑着仿佛千斤重的眼皮,红得像兔子一样的双眼看着宋顗尘,苍白干涩的嘴巴瘪着,声音沙哑地问:“哥哥,我会死吗?”
“说什么傻话。”宋顗尘弹了弹她的脸颊,软绵绵的,“喝了药便会好了,不要胡思乱想。”
裴迟桑舔了舔唇,虚弱地道:“我想喝水。”
宋顗尘闻言,立即站了起来。
“等一会儿。”
他走到桌前,倒了一杯水,回到床前要递给她喝,看着她伸出一只手来拿才惊觉她正病着,于是,宋顗尘坐在床边,将她半抱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