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卓刚将宅院置办好,宋顗尘便被皇上任命南下广陵。广陵银钱流通在黄册上的记述与实际不符,往前翻阅才发现,这个问题在早几年便已经有了些许苗头,但户部却无人上报,假使不是为军队拨款时发现端倪,想来此事将持续隐藏不现。
银钱的变化属广陵最为明显,一年比一年累加,细细算来,数目是触目惊心的,银钱生产由朝廷掌控,一旦超出规定的数额,民间贩卖的货物将会升价,从而影响百姓稳定的生活,进而危害江山社稷。
皇上听闻此事,无比震怒,第一时间便想将户部尚书楚广鸿召来质问为何隐瞒不报,最后左思右想,还是忍下了。楚广鸿身为户部尚书,掌管国家财税,不可能对此事一无所知,官场之间,结党私营、官官相护不在少数,此事处理要慎重,最好是一次性连根拔起,既如此,便不能过多地打草惊蛇。
他信任的朝廷官员不在少数,但在脑海中筛选一遍,发现最合适的,是宋顗尘。宋顗臻从田公公嘴里听过一些流言,说是景王之所以在边疆驻守五年之久,是因与皇上之间生了嫌隙,皇上起了疑心,因此将他发配边疆,消减势力,不曾想几年之后,景王在边疆立下了汗马功劳,皇上害怕功高震主,又将之召了回来。
宋顗臻听了嗤笑。
先皇有十位皇子,先不说他与宋顗尘一母同胞,如今他能坐在这个高位上,少不了他亲弟弟一份功劳。有些事情,是经不起猜疑的,他想保持这份信任。
宋顗臻远行之前,宋顗臻特意吩咐他路上改为乘马车,切勿匆忙仓促,晓行夜宿,免得叫人起疑。
多年未坐过马车的宋顗尘,时隔那么长时间后,他又坐上了对于他来说逼仄的马车。
但为无法,只能忍耐。
临行前一天,宋顗尘还在想着将裴迟桑送出王府的事情,要是将她送出府,怕是会哭个惊天动地吧?
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她泪流满面的模样,忽地又有些不忍心,但离开他,或许还更为安全些,更重要的,他们不是真的亲兄妹,不能因为她将他当哥哥,便模糊男女的界线。
他叹了一口气,想着,便让人在他离开的这段日子里将她送走吧,眼不见,心不软。
次日一早,晨曦将将撒出一角,宋顗尘便已穿戴整齐,出了王府。王府大门前,停了一辆外表虽低调朴素内里却奢华宽敞的马车,此次南下,只带了三个随行侍卫便出发了。
当日头升至半空,王府的落霞院里像沸腾的水炸开了锅。
木槿照旧在这个时辰进屋要将裴迟桑唤起来,可隔着烟青色的床幔喊了好几声,也听不到她应一声,木槿只以为她还在睡,可掀开床幔一看,床榻都是空的,哪里还有人!
木槿简直要急疯了,将王府翻了个遍也不见半个人影,明明昨晚还好好儿的,怎么一大早起来便消失了?
福总管听到裴迟桑失踪的消息,也急匆匆地赶了过来,昨个儿王爷还吩咐他要将人安全送到桐巷的宅院,不可有丝毫闪失,可转眼人就不见了,这不是要他的老命吗祖宗哎!
“一个大活人怎么会不见?难不成还能凭空消失不成?”福总管愁眉苦脸地道。
木槿更是急出了眼泪。
此时,小菊忽然说了一句,“会不会是……去找王爷了?”
闻言,木槿与福总管都是一愣。
有可能!
木槿皱了皱眉,疑惑道:“可姑娘是如何得知王爷要离开的消息的?我们便是怕她哭闹,才瞒着她呢!”
福总管索性道:“将王府的下人召集过来,左不过是从他们口中传出来的。”
最后,木槿她们从一个丫鬟的嘴里,听到了事情的经过。
裴迟桑有时候喜欢甩开木槿跟小菊,一个人到处乱跑,前日便跑到了后院浆洗衣物的地方,看到一个丫鬟拿着木锤敲洗,她觉得好玩儿,便也要拿过来试试,丫鬟不给,还说这是给王爷垫车厢的氍毹,可不能给她乱玩儿。
裴迟桑便是从她嘴里得知王爷要离开的消息,随后又找到了王爷远行要坐的马车,亲眼看着丫鬟将毛毯铺在车厢,接着,她还发现了马车后头的隔间。为了方便,马车后头都会特意留出一个隔间,专程用来放一些远行需要的物品,那个隔间没有多大,但假使是裴迟桑缩着钻进去,却是刚刚好的。
三人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开始提心吊胆,要是王爷发现姑娘尾随而去……
不敢想象。
平时看着傻兮兮的一个人,怎么到这个关头,便那般聪慧了?哪里有个傻子样?!
如今这个时辰,想必王爷已经出了城。但还不算迟,福总管立即叫人去追了。
侍卫快马加鞭追过去,不凑巧的是,皇城疑似潜入邻国刺客,城门被关了起来,封锁了出路,只进不出,侍卫只能眼睁睁错过最佳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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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顗尘并未打算走陆路,乘坐的马车出了皇城后便向通州驶去,那边停靠着一艘正准备南下的楼船,现下依然陆陆续续有人登船。宋顗尘下了马车,便有一早得到消息的官员迎了上来,“下官参见王爷。”
“起来吧。”
“谢王爷。”来人是掌管船舶的官员,面对宋顗尘,语带谄媚,“下官已经安排好了王爷休憩的船舱,王爷可随时登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