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磕磕绊绊回了宫,只见宫人们腰间皆系了白绫,步履匆匆直往慕红宫方向去,清寒心下愈沉,加快了脚步。
待至慕红宫门前,入目已是一片白茫,白的绸花、白的宫灯、白的祭幛,清寒止不住颤抖,不敢置信地瞪大双眼向内走去。
十余个身着丧服的宗亲女眷、诰命贵妇跪于院内,哭喊声、抽泣声不绝于耳,众人见清寒归来,面面相觑之下不约而同侧了身让出一条道来。
正殿里则安静了许多,姜贵妃与萧宇跪于灵前,穆凡一旁侍候,清寒魂不守舍地自他们面前经过,朝红豆居去。
萧宇见来人是清寒本想安慰几句,两人从小一起长大,于情感上已十分亲厚,看着她失了魂的样子,萧宇心中亦跟着难受起来,只是犹豫片刻却终也无法张嘴。
说什么呢?
说母妃一直暗中动作欲置皇后于死地?说皇后因去了望月宫才死于非命?说御医查不出死因只得让皇后死得不明不白?
萧宇深深低下头,这世上最无资格安慰清寒的人就是他,夺嫡凶险,立场不同,便讲不得半点情分,他理解外祖与母妃的筹谋,也清楚他之一身担负着姜家和无数拥趸者的身家性命,无从选择,必须如此。可坐上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从来不是他所愿,他只想和母妃、和父皇、和皇姐一起安安稳稳的生活,只是他的心愿从来无人在意,他身上流了姜家的血,便注定要被推至幕前,做他们争权夺利的旗帜。
夺嫡路上鬼影幢幢,遍布阴诡算计,萧宇轻叹一口气,双目无神的看着座下软垫,内心的煎熬将他的背脊压出一个弯曲的弧度。
清寒走进红豆居,床上身着暗红色绣凤殓衣的司徒红叶静静躺着,榻前白箬尚在低声哭泣,她一步一步向床边靠近,脚步轻极了,仿佛怕扰了床上之人的好梦。
“娘亲,他们都说你死了,还把慕红宫布置成这副模样,你明明好好地躺在床上,不过小睡一会儿,哪里就死了呢?”
清寒坐到床边,轻轻牵起司徒红叶的手,俯下身将脑袋靠在枕侧。静止的胸腔、虚无的鼻息、冰冷的身躯无不昭示着身旁之人已了无生气,可她执拗的不愿理会,只闭了眼睛,轻轻朝司徒红叶耳语:“娘亲,寒儿回来了。”
白箬再也忍不住悲痛,捂了嘴跑向屋外。
清寒贴近司徒红叶的脖颈,细细去嗅那里的味道,那是她初初来这个世界唯一能安神的气味,她深深吸一口,眷恋道:“娘亲醒醒,寒儿想您了。”
眼泪无声流出,再也止不住,清寒拿脑袋蹭一蹭司徒红叶的脸颊,轻声呢喃:“娘亲别离开寒儿,寒儿以后一定乖乖的,别不要寒儿……别走……”
……
慕容长风是夜色极深时才回的宫,一回来闻得皇后薨逝的消息,便立马向慕红宫赶来,刚行至慕红宫门前,就听到嘶声裂肺的一声“娘亲”骤然响彻寂空,那声音嘶哑的竟不似人声,他面露不忍,匆匆向内走去,于回廊之上正好碰见被侍女搀扶着向正厅去的清寒。
清寒一见来人,顿时赤目圆睁,她踉跄几步来到长风面前,揪住他的衣襟怒声嘶吼:“慕容长风你没有心!你若恨我,拿刀杀了我便是!那是我娘亲啊!你怎能……怎能与旁人一道害她性命……”
愤怒的吼声至末尾已然泣不成声,慕容长风任由发狂的女子拽着、晃着。清寒的话令他不知所措,他不知道皇后为何会薨逝,更不知道这与他有何关系,只当她因悲痛乱了神志,也不再深究,扶着她摇摇晃晃的身子欲往灵堂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