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续向前。她出现在一对新人的婚房中,新人正要喝交杯酒。新娘却失手,酒撒在两人婚服上。房内一片红,新娘新郎一身红,红烛摇曳,本该喜庆非常,但却因新人的凝重,气氛古怪。新娘没有表情,也看不出来目光落在何处。她觉得这神情似曾相识……是她孤坐地牢,注视窄窗外天空的神情,淡淡的,置身事外的神情。新郎仍是那个无脸人,却露出来嘴和鼻,光看半张脸,确实可称“俊逸”。他一开始还维持着温和笑容,看她这副模样,败下阵来。他尽力控制自己的怒气,缓缓道:“我们大婚,你不笑一下吗?”
新娘置若罔闻。
“那好……无妨……”他喉结上下滚动一轮,声音发颤,“那就直接圆房吧。”
新娘淡漠的神情终于有些松动,错愕地看着他,嘴角勾起,摆出一副讥笑的表情。新郎终于怒道:“你笑什么?我最终什么都得到了,我从来不选择,我全都要!包括你。”他平静一点,凑近新娘,低声威胁道:“别逼我绑你。”大红床幔被放下来。
她转头离开这洞房,秣陵姑娘心心念念的估计只是个漂亮壳子罢了。壳子里面,也许是当初抽噎的小鼻涕虫,也许是巧取豪夺的疯子。
视野一转,她看见那个小男孩,衣衫褴褛,手里紧紧攥着什么。一路跟着他来到河边,他把手里的东西拿出来,小心翼翼地放在水里搓洗。这是他无意间拾到的富家小姐遗落的手帕。他爬上旁边的树,找了一枝长得最好没有多余枝芽的树杈,轻轻把手帕放上去晾干。许是太疲倦,他在树下打起瞌睡来。一觉醒来,他取下晾干的手帕,一路跑起来。她发觉他的“跑”实际上更像用跑的姿势走,很慢。他一路七拐八拐,终于到一处破庙。他轻唤几声,观音像后面钻出来一个和他一样破破烂烂的小女孩。她认出来,是她自己。男孩掏出一个纸包,打开,里面是半个馒头,女孩拿起来两口吃完。他们俩靠着石像慢慢坐下。男孩掏出手帕,递给她。他们之间的谈话她无法听清楚。
她突然泪流满面,不知不觉的。她快想起来了,但她自己一点也不想想起来。她猛地捶打自己的头部。
一人轻轻抱住她。熟悉又陌生的木质香。那人轻拍她的背,轻柔的说:“都过去了,过去了……”
那人凑近她耳边:“蓉妹别怕。”
别…不要叫我的名字……不要喊我……
“白蓉……逃不掉的。”
白蓉白蓉白蓉。
不,我不是白蓉。我是元迎。
“你认错人了,我名元迎……”
“元迎为吾妻,白蓉为吾妹。你任选?”他语气饱含调笑。他的臂弯越收越紧,她听此言,终于放弃似的闭上眼睛。
半生恍惚间走完,她却依旧恍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