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独独给她的一间地狱。
铁栏杆,白月亮。阴冷地,舔血鼠。烂茅草,如厕坑。黑镣铐,血疤痕。还有她。
虽是牢房,犯人却只她一个。老鼠蟑螂都是自由的,有时还有蛇光顾。那次是她感觉自己快死了,恍惚看见一条蛇盘在不远处,伺机而动。蛇以为她是食物,但它被抓住七寸,刮鳞放血的时候,恍悟被捕猎的是自己。
牢房上方有一窄窄长方形的窗,透过栏杆,她白天看天夜晚看星。这是她最大乐趣。时不时还会听见外面人的话语……有一个男孩,老是在这儿被人欺负。那群人很吵很吵。她就折截蛇骨头从铁窗飞掷出去,不晓得打到了哪儿,一声扑通伴随一阵惊叫后就安静了……她满意地闭上眼睛。
安静没多久,上方又传来低低抽噎声,抽着抽着,变成了嚎啕大哭。她不耐烦向上白了一眼,发现这人正好把她窗子堵了个严实……
她正准备有所动作,却发现周围有些不对劲。茅草上面什么时候多了张布,身边有不少鸡骨头,还有被纸包好的半个包子……
一点萤火在她眼前晃悠,她抬头……好多萤火,她第一次看清周围早已熟悉的环境。窗子上一双亮晶晶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她的目光穿过萤火,与那人的目光交叠。她一看见那个鼻涕小孩心里就一阵发酸,却不知道为什么,好像缺失了什么。
你是谁?她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周围画面像纸一般皱缩。再摊开时,已经是另一片天地。
这里应该是王侯将相府上园林。周围来来去去的富家小姐数不胜数,或凝眸远视,或结伴交耳。她发现自己视野高了不少,换上了干净整洁的衣裙。她一头雾水,但镇定地听附近人讲话获取信息。
“他刚刚看了我一眼……之前我摔倒时还扶了我……你说,是不是那时他就……”
“你想什么呢?呵呵呵……不是姐姐我打击你,秣陵哪个女儿家不倾心于他,可你看他对哪个姑娘有所特别?”
“我……直觉吧!”一阵调笑。
她也不自觉的微微笑起来,可能是这些姑娘的心思非常可爱罢。留意一阵,发现她们口中的眼中的无非是同一个人,才华横溢,俊逸非凡,百般温柔……反正,她嘴角一抽,评价就是千好万好。
他是……她好像知道,但是想不起来,头疼,就低了头揉揉太阳穴。这时周围燕雀叽喳突然消失,死一般寂静。她诧异抬头,来人已经拉她入怀。
“我的小妹,找到了。”一股清幽木质香入鼻。她不习惯与人这般,挣脱后立即抬头,但怎么也看不清这人的容貌,一张脸上空空如也。
一转眼,却见无脸人在他的书房里发狂。他一把扫翻桌面上的笔墨纸砚,一脚踹翻紫檀书案,想起什么似的,开始寻找。找到了,是一叠书画,画的是一个女子,书的是什么她看不清楚。他拿起蜡烛,一并点燃了它们。纷飞的火烬,飘升又无力地落下。虽然看不到他的脸,但她心知,他脸上是疯狂后的平静绝望。
她大概明白了,自己看到的是某人记忆缩影,一趟走过来,默默心叹。一个女子逃脱地狱。一个男子的两面,温柔疯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