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早晨,武松在厅上告禀,催逼知县拿人。
谁想这官人贪图贿赂,回出骨殖并银子来,说道:“武松,你休听外人挑拨你和西门庆做对头。这件事不明白,难以对理。圣人云:经目之事,犹恐未真背后之言,岂能全信?不可一时造次。”
狱吏便道:“都头,但凡人命之事,须要尸、伤、病、物、踪五件事全,方可推问得。”
武松道:“既然相公不准所告,且却又理会。”
知县道:“不如这样,派人去把街坊四邻找来,叫上你嫂嫂和西门庆,当面把这事对个明白,如有此事,下官定要还你个公道,若无此事,以后你休要再提。”
武松应允。
这是知县与西门庆做的局,目的就是谋害武松。知县畏惧西门庆背后的势力,又贪图西门庆许给的银子,因此为虎作伥,不顾武松死活。
过了二日,知县派人通知武松、潘金莲叔嫂,隔壁卖茶汤的王婆、下邻开银铺的姚二郎姚文卿、对门开纸马铺的赵四郎赵仲铭、对门卖冷酒店的胡正卿、王婆隔壁卖馉饳儿的张公,以及在紫石街上摆摊儿卖枣糕的徐三、银担子李二、花胳膊陆小乙,一众人等到狮子桥下酒楼里去。
武松在衣裳底下藏了把尖刀,与潘金莲一起到了狮子楼。
阳谷知县、西门庆已在楼上边街阁儿里坐下,不久,街坊四邻众人也到齐了,纷纷就座。后面土兵,自来筛酒。
看看酒至三杯,知县道:“再把酒来筛。”
王婆以目视金莲,潘金莲扭捏站起,不情愿的说道:“奴家夫君亡故,多蒙众街坊帮忙,便为诸位斟满一杯酒。”
言讫,斟了第四杯酒。见众人都吃了,自己也吃了一杯,又再斟满。前后共吃了七杯酒过,众人却似吃了吕太后一千个筵宴。
王婆看看金莲,潘金莲微微颔首,王婆放下心来。
砒霜已下,武松将死之人,就不怕他翻腾。
知县叫酒止,然后说道:“今日找街坊四邻来,是为了武大郎身故一事。有谣言说因西门庆与武大嫂有染,害了武大,本县派人调查,纯系子虚乌有之事。因事主武二郎将状子告到本县衙门,总要有个交代,所以本县邀请大家来做个证,尽管查无实据,但在座的如有人能证明二人确有奸情,就请直言以告,本县定当为民做主。”
众人大眼瞪小眼,知县已经明明白白的说是“谣言”、“纯系子虚乌有”、“查无实据”,调子已经定到这个份儿上,还怎么开口说有奸情?况且,当着西门庆的面指证他,还要不要命了?
街坊四邻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做声。
武松见众人里没有何九叔、郓哥,便已知晓知县被西门庆收买,今日不可能有人替他做主,也不可能有人甘冒风险说出实情。
武松道:“一干高邻在这里,中间高邻哪位会写字?”
知县愣愣的看着武松,剧本不是这样写的啊,剧情不是按照自己的设计发展么,武松这又是唱的哪出儿?
众人不明所以。
姚二郎见武松盯他盯得紧,不得已便道:“此位胡正卿极写得好。”
武松便唱个喏道:“相烦则个。”
胡正卿原是吏员出身,便瞧道有些尴尬,又不敢不从,向酒家讨了些砚水,磨起墨来,拿起笔,拂开纸,听武松吩咐。
武松卷起双袖,去衣裳底下,飕地只一掣,掣出那口尖刀来。右手四指笼着刀靶,大母指按住掩心,两只圆彪彪怪眼睁起道:“诸位高邻在此,小人冤各有头,债各有主,只要众位做个证见。”
众人唬的魂飞魄散,知县哑然失色,西门庆知道大事不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