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颜之事告一段落后,我的生活又恢复了之前的古井无波。
随便看看太阳,再看看月亮,这七日的时光就很快过去了,而我也要依照之前的承诺再上空缘山。
今日我爬起山来比上次有干劲了许多,速度自然也快了不少,而且入这缘慈寺比之上次也顺利许多。
自我刚爬上了山顶,老远就能看见缘慈寺的一位弟子守在最后一节台阶上等我,等我上去后便直接带着我绕过正门的佛像殿,从侧门进去。
还是之前的那个房间,归奕背对我而坐,呈入定姿态。
看他的背影实在不方便打扰,只能默默等在原地。
如今是景都最为闷热酷暑的时节,虽还是太阳不大的上午,但仍旧激得人汗流浃背,才站在屋外一刻钟,汗水就顺着额角流到了下颚。
“进来吧。”
我正抬手擦着汗呢,就听归奕大师的声音传来,他缓缓转动身子,正对了过来,身上散发着刚从混沌佛境回来的圣洁福
我冲他一鞠躬,就抬了脚进到屋内,只觉迎面刮来一阵沁凉,刚刚身体上的燥热瞬间消失了大半,我下意识往那面墙看去,想着估计和室内那位有关。
那归奕大师更是心细如发,虽我只是稍微一侧头,可就算是这样一点动作都逃不出他的双眼,知我因着疑问才又看向那个地方,直接就开口替我解了困惑:“萤儿的棺椁是寒川黑晶,自带通体生凉,无论酷暑寒冬,都如坠冰窟。”
我被他这一关注后反而不敢再随意乱看,只能低下头直盯着自己的脚尖。
归奕也不在意我变得局促,径直从蒲团上起了身,也没看我就道:“你随我来吧。”
我看着他的姿态就知道是要引我入内室,取出蠹蛊虫。一言不发地跟了上去,看着归奕走到这间屋子的另一边,如之前打开棺椁那间房一般,扭动了另一边的烛台底,那一边的墙体自然而然也弹出了一条缝隙来。
随着归奕大师进了新的屋子,明显感受到这间要比那间房明亮许多,东西整齐而有序地排列在四周靠墙的柜架之上,中间空出来的地方摆放着一个凿成的形态大概是一个床模样的大石块,前一点处则摆着一个巨大的、可以容下两个人以上的澡盆状的木桶。
我站在刚入内的地方,不敢轻易乱动,只见归奕熟门熟路地从一个地方掏出了一个水瓢来,大手一挥就伸进了那个巨大木桶之中,我看着一坨血色凝结在一起到发黑的东西被剜了上来,紧接着被他带到了那石床之上,并仔仔细细铺了上去,甚至于每一个边边角角都不放过,一勺不够就又来一勺,直将石床表面全部铺满厚厚一层,从上面看不出之前的颜色才作罢。
我看着归奕做完了这些,将手里的水瓢扔到旁边的水盆里,又指着我身旁一个柜子,对着我道:“把那个柜子里的麻布取过来给我。”
我仓皇应下,收敛了自己的震惊,快速蹲了下去,打开了旁边那个柜子。
这个柜子比这间屋子里任何地方都要正常了许多,里面是摆得很整齐的厚厚几沓未染色的白色麻布料,我从中取了一摞,很沉,想来面积也很大。
转头冲归奕问道:“大师,这些放到哪里?”
归奕随着声音向我看来,指了指刚刚的石床,道:“把它铺上去。”
我点了头,捧着白麻布料就靠近了那石床,越是近,嗅觉就越是灵敏,之前未嗅到的血腥气也随着距离的缩短涌进了鼻腔。
我站在石床前,看着眼前的铺满的黑红,竟都是新鲜血液凝结成的块状物,因为太过浓稠颜色才会这么深,可这些都是什么血啊。
我余光瞄到在一边找着瓶瓶罐罐的归奕大师,想着他总归不会是坏人吧?可看着这满眼鲜血,实在又有些心惊。
“这些都是我命徒儿下山向牧户买来的牛羊血。”
我正在这边犹豫之时,那边的归奕又一次开口为我解释道,了这一句还不够,他还接着道:“你之后若有任何疑问,直接问我便可,无需顾虑。”
我讪讪一笑,笑自己的心思又一次被大师看了个明明白白,清清楚楚,只能频点着头,手上也跟着动起来,快速铺好麻布。
这血块实在太多了,才刚刚铺好一层就立马渗透了过去,白色的麻布料被染成了深红色。
归奕抽空看了一眼,道:“接着铺,直到不再渗漏为止。”
我转过身接着从那柜子里抱出几沓料子铺了上去,如此反复十几次,整个柜子里的麻布都快被我用上了,这才堪堪不再渗漏,保持住了麻布原有的白色。
我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觉得虽是这般的动作,但这间屋子明显感受不到之前的清凉,反而有些闷热。
我站在原地擦着汗,而归奕那边也准备好了东西朝我走了过来。
他将手里的东西都放在石床头边的架子上,对着我道:“躺上去吧。”
我:“啊?直接躺吗?”
我有些震惊,毕竟这一层层麻布都是我亲手铺的,那自然我每一层都仔细看到了那血污渗过布料的诡异景象,现下立刻就让我这样躺下去,心里实在有些
“是,现在就躺下去。”
显然心理不适在归奕大师这里是完全算不成借口的,我只能慢慢试探地转身坐上了那石床的边边角。
屁股下的质感是一种带有水声的虚无,像是没办法用力,只能飘浮在一定地域才能维持表面的和谐。
“快躺下。”
归奕无悲无欢的声音又一次传来,催促我快点接受这一事实。
我只能一咬牙,一闭眼,任凭自己的身体完全坠落在这片水漾的空间。
虽全身完全躺到了这面石床之上,但每一寸肌肉都时刻用着力,一丝一毫都不想沾染上底下的血块,可自己的抵制完全没有任何作用,才躺下不到半刻,我便感受到后背已然浸湿,轻轻抬起自己的右手,果然也已被红色黏湿湿的血液印出了痕迹。
我这边还在密切关注着自己身体上的感受,那边的归奕却已从那堆瓶罐中选出了一个拿了起来,打开,倾倒,黄渍的液体瞬时间染湿了他手里那一块帕子,在我还完全没有反应过来时,捂上了我的口鼻。
我双手在那一刻下意识地拽紧了他捂住我口鼻的手腕,想要挣脱开,没有控制自己的力气,手劲之大甚至可以听见归奕腕间骨头的咔哒声。
但好在那帕子上迷药的药效极快,不似寻常,不出一秒我便神思恍惚,眼神迷离,双手也再也用不上力气,垂了下去,沉沉地砸在麻布之上,完全洇透了手背表面。
我这是在哪里?
我拂开眼前浓重的灰色雾气,脚下踩着的是一层层黑水泛起的涟漪,每走一步都沉重不堪,身子早已向前挪去,可脚却依旧停留在原地。
这里到底是哪?
“萤儿,萤儿,过来萤儿。”
谁在话?为什么我分不清是从哪里传来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