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颠簸了近一个时辰方才驶上官道,江灵栀手捧着师兄妙仪赠她的锦纱,纤纤素手轻抚过冰凉的丝线绣角,心里默默为师兄和云锦姑娘祈祷着,望他们终能有情人成得眷侣。
“姑娘!”飞絮俏皮地弯了眉眼凑近跟前,“离了北罗山可要换回从前的称谓了,唉,果然还是称呼您姑娘比较自在。”
江灵栀含笑轻点她鼻尖,将莲青色的锦纱放于膝上,取出包裹中熏了紫檀香的梨花木小锦盒,细心将其余两方锦纱工整地叠好放于锦盒内,又将锦盒塞回包裹之中。
“这三方锦纱都是按着姑娘平日里常穿衣裳的颜色织就的,也不用担心会与姑娘的服饰不合,妙仪公子真是有心。”
飞絮称赞着妙仪的细心,瞧着自家姑娘因病而常年苍白的脸色,心里着实不是滋味,偏偏今日姑娘又选了这碧青色的罗裙,虽说提升了一点朝气,可也更衬得她病态的白皙无暇。
许是看出了飞絮的难过,江灵栀埋首将那莲青色的锦纱轻轻覆在面上,而后抬头回望飞絮,眼中是犹如清潭碧波般纯澈明净的笑容。
“如此可显灵动了?”
知道姑娘是故意驱赶她的愁思,飞絮配合地拊掌轻笑出声:“我家姑娘的灵气最是天下无双!”
江灵栀依然眉眼含笑:“不显病容就好,师兄此举倒真和我想到一处了。”
飞絮讶然追问:“姑娘的意思是您原本就打算不以真容示人?”
“初回京都,想来早已物是人非,样貌见人与否都不重要。”稍稍一顿,江灵栀含笑的眼眸中闪现出一丝担忧,“只期望接下来发生的莫要与梦中场景连接。”
“梦?”飞絮疑惑地歪了脑袋瞧着自家姑娘,“您说什么梦?”
江灵栀冲她淡淡一笑,面纱下掩起的脸庞上是越来越浓得化不开的深沉。
初回龙阳,她尚不知朝局时势,也不识氏族显贵,再没明确相府处境之前,她必须是一个无人问津更无人在意的闲杂人等。所以,这张极易引起怜惜与关注的脸便绝不能显露于人前。
正值盛夏,外间酷暑难当,飞絮挽起了袖子,将裙角撩起搭在膝上,又将亵裤从白底鹅黄柳儿贴面的短布靴中取了出来稍稍挽至小腿。
仍还没觉凉快多少,她一手拿了蒲团扇为浅寐的江灵栀轻轻扇着风,一手执了方才挽裤脚时被扔在榻上的折扇闭上眼睛对着自己狠狠扇着。
“我这里还有些云清泉水,拿去喝了吧。”
江灵栀不知何时坐起了身,将一个镶嵌在镂空窄银兜的水囊递给热得像是要熟了的飞絮。
飞絮忙放下为自己送风的折扇,双手捧着那绣了貂蝉望月图的蒲扇稍加重了力道为江灵栀扇着,被车中暑气闷得红透了的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对着拿水于她解暑的江灵栀晃起脑袋。
“姑娘不必浪费了,此处离京都尚有多半路程,这天气酷热难耐,云清泉水甘甜清凉,还是您留着用吧,待到下个河边纳凉歇息时,飞絮喝些寻常的河水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