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一章(2 / 2)郡主将军录首页

一言以蔽之,郡主好美人。且爱好甚广,男女不分。

所以管他是什么敌国皇子,管他是不是跟自己打了七年仗的生死对头,看上了就是看上了,箐蓁永远也忘不了初见他的第一眼——

千军之中,一绝色男子,玄甲枣马,执剑肃立。

《魏风·汾沮洳》中有一句“彼其之子,美无度”,她原本如何读都难以理解,千人眼中有千般美,千般美有千种魅,什么样的“美”才能称得上“美无度”呢?

是他。

南侗九皇子南宫棣。

他面白若玉,半散半束的发也应是墨玉化成,隐隐之中有流动光泽,狭长的眼眸微微上挑,里面藏着一抹清冽和半泉魅惑,还有一道青青的色泽。

他长剑染血,身上布着或轻或重的道道伤痕,在浅色盔甲上展开了朵朵血色妖姬,更添诱惑魅人。

伤痕使他俞战俞勇,他双眸里燃着一股似乎想与天下一同玉石俱焚的疯狂,那是一双能惊刹人心的美丽眼睛。

回忆到这里,迫不及待就要再欣赏一次那双午夜梦回时常常出现的眼眸,箐蓁没有上前,手微一伸,内力就把那条缠着世间最美水晶的黑布震到一旁。

可惜那琉璃眸子正怒瞪着她,里面内容丰富复杂,有家国之恨、有黍离之悲、有隐忍、有屈辱、有痛恨、有不服、有不堪。

他像是一只被禁锢住的猛兽,稍不留意,就要扑上去撕碎她。

尽管某人对后者求之不得,但是半响后还是对着那个眼神败下阵来,移开眼睛,“仗已打完,无论胜负,百姓无需受流离之苦,生灵无须遭涂炭之难,实乃幸事。”

没人回应。

这才想起来他嘴里还裹着一条布,于是伸手又是一震。

可是还是没有声音。

又想起这人执拗一根筋的脾气,难得柔声劝道,“大誉向来善待战俘,只要你不寻死,本郡保你手下无虞。”

顿了顿,补充,“若是九皇子殿下执意舍生取义,本郡亦可以让那些个杂碎死无葬身之地。”

闻言,床上的人就是一抖,脸色惨白,浓密的眼睫毛止不住地颤抖,紧接着就吐出一大口血来,鲜红的颜色染红了他的前衣,也染红了箐蓁的被褥——任谁自绝经脉绝到一半、又强行停下都绝不会比他好过。

箐蓁蹙眉,比起心疼,她觉得这个男人染上这种娇艳的颜色后更为动人,更要吸人心魄,“这两日军医都忙着,你这又是何苦。”

微微发颤的南宫棣看起来很难受,剑眉凑成一团,嘴唇也失去了血色,嗓音沙哑,挣扎着要说出一句烂大街的俗词:“士可杀……”

可能他自己也觉得太俗,下半句吞回了肚子里。

“……”箐蓁无语凝噎,有什么辱不辱的,这种事情乐在一个你情我愿,而且怎么看也不是他吃亏啊。遂在内心琢磨着逼他就范的困难程度,就像这七年间她在军营里不断分析他的战略部署一般。

在场两人没有一个脾气软的,琢磨结果不太热观。

木头似的站了好半会,箐蓁想到了“杀人诛心”这个美妙的词,决定开始攻心,“有目皆睹,南侗王视你为弃子,否则邛州之役,本郡不会如此轻易取胜。”

床上的人干脆闭上了眼睛,不顾五脏六腑翻江倒海,任由嘴里血腥味萦久不散。

“你身上留着的血,有一半属于大誉,血脉的事,剖开骨头连着心。战功显赫又如何,攻下整个大誉又如何,你以为南侗王会另眼相待?”

无人回应的话像是自言自语,可箐蓁敏感地捕捉到了他眼睫毛轻微的颤动,继续攻心:“你在外马革裹尸,他们在内歌舞升平,你苦求军粮不得,他们买笑一掷千金,这笔冤枉糊涂账——九皇子殿下会不会算?”

一字一句如刀子一般狠狠扎入南宫棣早已破碎不堪的心,军粮!如果不是军粮……他被刺激得不轻,猛地睁开一双布满红色血色的眼,一字一顿:“南侗国事,与汝何干!?”

箐蓁极少被人吼。

骠骑大将军过世后,她子承父业,一军之帅,位高权重,除了铨伯,无人敢吼她,此时被南宫棣泣血般地吼,有点儿恍惚,有点儿离神,近乎是脱口而出,“我是心疼你……”

一语惊人,两人都懵了。

话一出口箐蓁就后悔了,荒唐也得有个尺度,面前的人曾斩首大誉上千将士,一回宫就得压到金碧辉煌的紫绛殿中接受百官审判,下半生绝对不会好过,此生算是完了。

宵想可以,若是对他动了真心,九泉之下的骠骑大将军泉下有知,怕也是会被气醒过来。

南宫棣也懵了。

胜负乃兵家常事,天下无不败之师,技不如人,他认。

可战场本是男儿的天下,箐蓁郡主一女子横空出世、所向披靡,叫多少人心驰神往。

一想起马背上意气风发的她,就令人开始想到茫茫战场,每个男子大概原都有沙场点兵的志气,可多半老死只能做个小兵,或老死于纸上谈兵,稍有不慎就是处刑流放,箐蓁实现了多少名士骚客穷尽一声歌咏的不遇志向,征服这样的女人或许比征服广阔的疆场更有吸引力。

她是如此独特,以至于如此令人难忘,但南宫棣以为自己一直都很清醒,对于箐蓁没有敬重之外的感情。

箐蓁这无厘头的一句,忽又让南宫棣想起峥嵘岁月的这七年……他人生中正年轻正朝气最珍贵最鲜艳的这些年,回想起来尽是她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