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摩勒可能是许久未与人交谈了,说话颠三倒四,有时仅是几个字便代表了很多的意思。
但徐杀生仍从昆仑摩勒所讲的话中,推测出了他的身世。
昆仑摩勒父母早夭,幼时便与乞丐为伍,混迹在冀州城里,走街串巷靠乞讨为生。
随着年纪渐长,他开始显示出与常人不同的奇异之处,便是他的身形开始拔苗一样疯长,直至近丈。
并且气力也如巨人般,力能拦惊马,摔壮牛,加之双脚反生,快步如风。
由于昆仑摩勒天生神力,食量也比常人大上许多,待到他十几岁时,便时常食不果腹,乞讨而来的残羹冷饭已不能养活他自己,众丐也不会将自己的果腹之食分给他。
不得已,他便只能离开众丐,自己去漓水里捉鱼吃,然不懂生火烤鱼,只知生饮鱼血,生啖腥鱼。
如此捱过三年,被凤陵渡的船帮帮主,马三爷发觉,召至麾下,起初派专人传授武艺,希望可以将之栽培成手下干将,第四大掌舵。
不料,过了一月有余,才觉昆仑摩勒神智蒙昧不明,如三岁孩童般,只知嬉戏玩耍,平白无故伤了许多教他的武功师傅,但由于他气力极大,众人一时竟奈何他不得。
马三爷一气之下,派了手下三大掌舵,将之扫地出门,充做一个扛包的苦力,终日在凤陵渡为船帮转运贩卖的私盐。
船帮的监头心狠手辣,只给昆仑摩勒平常人的饭食,导致他时常饿着肚子。
有一日,昆仑摩勒因为肚内空空,没有力气,更加阴雨连天,船桥湿滑,脚下一滑,便连人带盐一齐摔进了江里。
等起身时,一包大盐已化了大半,私盐价贵,监工的监头害怕曾三爷责罚于他,便将罪过一股脑地推到昆仑摩勒的身上。
曾三爷大怒,不再留情,派人将之打出船帮。
自此便无人敢收留昆仑摩勒,过上了流浪的生活,但因其神智蒙昧,经常被人骗去干苦力,却不给饭吃。
后来走投无路,只能舍弃人世,遁入深山,与虎狼为友,茹毛饮血,却过的逍遥自在。
就此过了十几年,山中无甲子,寒尽不知年。
不知怎地寻到了鹿滂山的乌头涧,觉此处赤麂肉质鲜美,便停留了一段时间,寻了这处山缝遮风避雨。
听罢昆仑摩勒所讲身世,徐杀生不禁可怜对方,两人的身世颇有些相似之处,只是自己还有苏幼娘照顾自己,还有苏小小和自己玩耍。
既然自己遇到了此人,便不能允他再沦落山野。
不然,年岁再久一些,只怕要变作一只真正的兽了。
打定主意,徐杀生困意来袭,便闭眼睡了。
次日天方大亮,昆仑摩勒便将徐杀生推醒,原是又要吃肉,徐杀生生了火,烤了余肉,饮了暗泉水,两人吃饱喝足。
“你能带我出去吗?”
徐杀生背好竹篓,指着透着亮光的山缝,问道。
昆仑摩勒点了点头,声若锤鼓:
“到吾背上来,吾带你出山。”
说罢俯下身子,徐杀生顺势爬了上去,拽紧对方的虎皮衣。
“我抓紧了,走罢。”
昆仑摩勒应了一声,猛地一喝,以双足蹬地,长大的身子骤然离地,凭空跃出五六尺高,随即扒附在岩壁上,辗转腾挪,如猿猱探树般,向着山缝开口窜去。
眼见着两人愈升愈高,徐杀生不禁心惊胆寒,生怕昆仑摩勒一个失手,摔成一团肉泥。
“呼”的出了山缝,山涧里的冷风吹拂过来,带着寒气,回望四壁皆是湿漉漉一片,在悬崖石缝扎根的松针都根根翠绿,宛如玉针。
原来昨夜竟下了一场雨,山缝里被探出的岩舌遮蔽,没落进一丝雨。
昆仑摩勒没有丝毫停留,一双蒲扇般的大手牢牢地攀住岩壁凸起处,如壁虎游墙。
在百尺绝壁上如履平地,不过三五个呼吸便来到昨日徐杀生要采的那株铁皮石斛前。
“等一等,让我采罢这株铁皮石斛再走。”
徐杀生急忙附在昆仑摩勒的耳边大喊。
对方随之悬在崖上,徐杀生探出身子,一把将深绿似竹的铁皮石斛抓在手里,带起一点湿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