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苏惨然一笑,她是想死的。从很多很多年前,知道姨娘那夜被辛盛华送给别人起,她就不想活了。
可她遇到了陈右安,那个引得无数高门贵女芳心大动的人。陈右安把她从地狱里拉出来,也断了她寻死的活路。
后来的辛苏是爱他的,点着灯给他做腰带,床上小意奉承着。发现自己怀了孕,欣喜大于恐慌,总想着孩子的月份大一点点,他允她生下来的机率也会大一点点。
于是辛苏就藏啊藏啊,给孩子做的小衣都掖在衣柜最底下。那一个月过的真是提心吊胆,生怕他知道了会冷落自己。
可就是不知道从哪一天起,辛苏对他的爱淡了,淡得像风干了的树叶,吹一吹就散落在各处了。
她的气息越来越弱了,陈右安颤声喊:“苏苏?”
辛苏看着他的眼,说:“好苦啊。”
“什么苦?苏苏乖,苏苏不苦。”
她这辈子,过的好苦啊。
既然如此,他又怎么能置身事外。辛苏看着陈右安说:“我想吃芙蓉酥。”
“好好,我叫人去买,去买。”陈右安慌得不成样子,眼刚看向外面又赶紧转向她。
辛苏摇头道:“我要你去。”
“我去,我去。”陈右安早就无法思考,往外走了两步才想起什么,他转身看着她说:“你要等我。”手握成拳,用力到全身都在轻颤。
辛苏笑了,说:“我等你。”
她的口吻坚定柔和,场景像是以前很多个夜晚那样,她只是在绣花,等他出门回来后,她还在那里。
陈右安骑马疾驰到了徐李斋,买完芙蓉酥冲回太师府。远远儿的,他看到素月站在府门前。
陈右安跌跌撞撞下了马,素月迎上前刚想说话被他阻止了。
陈右安将手里的盒子递给素月说:“你们夫人就爱吃这个,拿好当心掉了。”
“还有陈永你过来,把马牵去后院多喂些饲料,精料多放。夫人院里的花该换换了,我刚才瞧着有几盆都蔫了。就换那个竹叶兰,青青脆脆的她肯定喜欢。”
陈右安边往逸春阁走边吩咐着,丝毫不给旁人开口的机会。素月听着悲从中来,频频抬手抹去眼泪却不敢哭出声。
“马上要入夏了,夫人怕热,冰也该采购起来了,贵些便贵些,一定要大块的。”
“是。”陈永应声,已经带了浓浓的鼻音。
陈右安是他从小看到大的,除了幼年那段悲惨无助的日子,他及冠后何时这般脆弱过。
他现在的言语行为都像是临死前的虚张声势,明明知道结果却还要殊死挣扎。
陈右安走向逸春阁的脚步越来越慢,话也越来越少,他不知道还能胡言乱语些什么来强装镇定。
快到逸春阁时,陈右安突然停下了脚步,他打了个寒战,带着些不确定地问:“今天是暮春罢。”
陈永:“是。”
那怎的这样冷呢?冷的他骨头缝都冒寒气。陈右安一面想,一面走。
逸春阁到了。
有哭声传入耳中,陈右安站在院子门口整理了下衣袍,拍拍上面本就不存在的灰尘。他想笑,嘴角却像被封住一样动弹不得。
陈右安尝试了很多次才无奈作罢。他抬腿跨进院子,却被门槛挡了个趔蹶。
腿软的几乎走不稳,陈右安还是推开旁人的搀扶,从素月手里拿回芙蓉酥一步一步走进屋里。
发出哭声的是莲心,她低着头跪在床前,不住地擦着眼泪。陈右安挥挥手,所有人都退下了,一瞬间安静的可怕。
辛苏躺在床上,眼睛闭起来,神态安详。
陈右安走过去将她的尸体抱在怀中,眼泪滚落在她脸上。他说:“我回来了。”
辛苏的唇微微弯着,像是在笑。
她和婉姨娘一起走了,去到一个不再受苦的地方。
那里很温暖,有灯,有榻,有芙蓉酥,有娘陪着。
屋外的人听到一阵大笑,然后转为声嘶力竭的哀嚎。
太平九年,陈太师之妻薨。太师哀恸欲绝,在葬礼上吐血不止,从此卧床静养,闭府谢客。
太平十一年,天灾不断,民不聊生,皇帝亲自请陈太师出山。太师鞠躬尽瘁,倾全力稳固江山社稷。帝感念师恩,加封侯位,世代承袭。
太平二十七年,陈太师薨,帝甚哀,痛哭国失栋梁,追封十八字谥号,大赦天下以示哀悼。
至此,故事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