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番肃清军务,宋念是打算那些彻底将沉疴多年的弊病连根拔起。
在经过多番考虑,以及与冷溪还要他所信赖的朝臣们再三商议之后,明面上还是打算继续他最初伪装颓废的想法。
看上去是将国务和宫务一应都当做烂摊子似的丢给了同样备受诟病的冷溪,但私底下木不忘这个名字再次成为了一把能让他悄然走访民间,了解当下军中实况的称手兵器。
“你确定真的要这样一直装,装整整五年?”走近他在文渊阁里精心布置出来的所谓炼丹房之后,冷溪看着他让人备下的道袍和拂尘,有些目瞪口呆。
“我不能总是装烂醉如泥,喜怒无常,想了想那不如就装成在经历这么多事情之后,终于看破红尘,一心修仙求道的样子吧。”宋念从她手里接过那件还挺像模像样的鹤氅,往身上一披,“这样我就可以经常假装闭关,然后溜出宫去了。”
可冷溪还是顾虑重重,“关键这事儿知道真相的人也就咱们信任的那些人,其他人譬如是楚阁老,他要是见着你不上朝还有我代你理政,还不得用唾沫星子把我淹死。”
“他儿子的事儿咱们都不跟他秋后算账了,还依然留着他在内阁,他还有甚么好。”宋念不屑地抖了抖自己的袖摆,“左右你代我理政也只是对外的辞,生杀大权依然掌握在我手中,真正明白的人不会你甚么的。”
“我却也不是怕他们啊,只是觉得自己这身兼数职的,实在是太累了。”
着,冷溪就开始给他细细数过来了,“我首先是皇后,要替你打理这么大一个紫薇城,每光是宫务就得花上一个上午的时间,然后再是锦衣卫的背后总指挥,这不刚从您这儿领了清剿北羌布置在我朝上下的眼线的任务,再然后我还是您儿子的亲娘,您堂弟的嫂子,两个屁孩儿得等着我去照顾,现在我还多了个要替您坐镇御书房,参理政务的差事,我宋念,你不觉得本宫的工作量有些超负荷了么?”
宋念听得眉开眼笑:“所以为何阿正要我这媳妇儿娶得值呢?”
不过,冷溪虽然嘴上喊着辛苦喊着累,但她实际上还是任劳任怨,努力将压在身上所有的事儿做得面面俱到。
即便每忙起来的时候就像一个陀螺,即便还很多很多一根筋的的朝臣不能够理解她和宋念,上门来胡闹,即便有的时候会忙得头脚倒悬,回到寝殿时,一整没怎么见面的海儿早就已经被乳母哄睡了。
可她还是不愿停,尤其是在中秋节当,她独自一人撇下宴席上的文武百官还有丈夫儿子,独自一人来到文渊阁那棵歪脖子老枫树底下,起出了那只埋藏了十年的罐子。
揭开封口,却发现里面那些写满少年少女对未来的憧憬的竹签子,早就已经被泥土里的潮湿和寂寞,腐蚀了七七八八。
她抱着那只瓦罐,一个人走回了那年云容带他们去看烟火的角楼,一个人坐在那一段宫墙之上,看着那一束束在际间绽放这绚烂和美丽的焰火,看着被缤纷斑斓的火光照亮的华都城,就好像昔人依旧,甚么都没发生过。
他们都还是曾将意气风发的少年模样,谁都没有离开,谁都没有走远。
但在最后一簇烟花陨落之后,她的世界回归平静和黯然,又只剩下她一个人从角楼上走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