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兰言慧语芙蓉芳(上)(2 / 2)鳳篁于飛首页

少时,芳笙胸怀一方玉匣,左护一只锦盒,右提一些物事,先到了自己房中。

今日去宁府,她总算了结了一件心事,顺便也解决了一件要事。

所谓要事,还须追溯到两三月前,笑面一枭在南省的地盘,屡屡受到朝廷打压,他便将眼光放到了云南,只是诸多顾忌,游移不定,在与芳笙商量时,芳笙索性顺水推舟,令这老头做了决定。谁知甫一到了此地,他连船带货,被人守株待兔,缴了个干净,损失可谓不小,而布下此局的,正是那位知府。

若说这宁知府与袁老头有何仇怨,这就涉及到江南四大名剑之首的天风道长。一山不容二虎,笑面一枭素来不服那名剑之首,一直想与他一较高下,哪知名剑之首对这虚名向来不放在心上,便对那些战帖屡屡不应,笑面一枭却以为那老头目中无人,故意落他面子,因而但凡听人倾慕名剑之首时,必定先把这人教训一番,而宁府未入仕途前,与天风道长乃一师之徒,二人感情素来深厚,他独生爱女,又在那众弟子中最得师兄偏爱,他素闻笑面一枭对师兄种种不敬之举,自然就要趁这千载难逢的机会,替他师兄好好出口恶气。

袁老头虽一向桀骜不驯,但他最会审时度势,懂得民不与官争的道理,于是忍下这一时之气,却托芳笙来此,从中斡旋一二。

芳笙当初赞同此事,一是知袁老头心意已决,只差旁人推他一下,二是有意推波助澜:她早已得知,镇江知府调任此处,必然要让袁老头吃些苦楚,他手下太多绿林匪徒,百姓早就怨声载道,为此她不悦许久,如今有官府牵制一番,也可稍稍放心一二,另一方面,她与知府有教女之恩,朋友之谊,到时袁老头定托她来此说和,这就又欠下她一个大情,况经此一番打击,势力定不如前,她便好步步引导,令这袁老头起依附冥岳之心,今日看来,不久即可见收效了。

“待袁老头想通之时,南六省唾手可得,她一定会为此开怀。”思及此,芳笙不由喜上眉间,但她不会将此事告知小凤。

这就是芳笙的一股怪脾气了,她想:我待你好,天长地久自然见得,做了这么一点小事就拿来夸耀,为你另眼相看,这倒像我并非真心对你似的。

芳笙轻抚长长锦盒,心内欣喜不已:总算完璧归赵。

闻得轻微步声,她先打开了房门,掌柜将将行至门外,习以为常,只笑道:“湘君的佳客,果然貌美无俦,又霸气天成,当真不是一般人物!”

芳笙脸上笑意不断,又问道:“一切都好?”

他坐到一旁,如数家珍:“您带来的鲜荔枝,和山上产的三样时令瓜果,方才又送去了几样拿手小菜,还有临去时您再三叮嘱的山笋鸡汤,怎样,我没记错罢?”

芳笙点头一笑:“多谢你了,一会再把这两样做成水晶虾饺,记得一定要鲜淡些。”

掌柜瞧了瞧,一看就是现捞的活虾,现采的山菌,再想到,那从几百里外的蜂王隐居处,带回的新鲜荔枝,他有些哭笑不得,更多是心疼:湘君啊湘君,您轻功已臻化境,这众人皆知,但那日行千里的紫燕马,和出神入化的功夫,可也不是这样用的啊。又不住感慨道:“从没见湘君对哪位姑娘这么上心过,不不不,是对谁都没这么上心过。”

芳笙连忙制止了他:“慎言,不许在她面前提别人,更不许提别的姑娘。”又揪着衣襟,有些紧张道:“我身上没有腥味罢?”

他连连摆手,倒想起了一事:“楼主派人送了百坛鹤觞醑,还有秦汉孤本的《猗兰操》,杨公子亲送来十瓶雪莲蜜,可叹湘君今日才去过蜂王那里,但凡他运气好些,不就遇上了。”

芳笙想都没想:“琴谱送去给小琼枝,至于其他东西,一如往常。”

他笑着接道:“是,楼主的酒托钟先生送到那座茅庐之中,上次袁大公子孝敬您的一箱金银,正好给杨公子‘结账’,至于杨公子的蜂蜜,就拿去给楼主道谢回礼,可是湘君啊,您再不回去看看赵大姑娘,她可要生闷气了。”

“她是大人了,又素来稳重。”说着,将锦盒用油纸包好,再收进绢带中,郑重托付道:“我还有件事要做,你将这个带与她保管,我不久便会取回。”

他当即躬身道:“湘君放心,我明白,纵然将琴谱丢了,这个锦盒也是要拿命护住的!”

她将绢带先锁与柜中,又将钥匙交他放好:“嗯,你快去准备虾饺,一会由我来端。”

待他去后,想了想,还是换了一身衣服。

小凤知道,小滑头安排了这么多,一定有话要与她单独说起,于是就先让绛雪散心去了,等她逛回来,二人即刻启程。

听得敲门声,本来怪这小滑头有些迟慢,但还是让她进来了。

“仓促间没备得什么,水晶虾饺倒是这的一绝,你将就用些。”

小凤见她换了华服美冠,比平时多了一种潇洒俊秀,又想到她体贴如此,心中很是欢喜,但再一想,她刚见了何人,却便不免调侃道:“重访故人,可得了什么感悟?”

话中岂无深意?芳笙由衷诉来:“我爱慕的仅此一位,何来新旧之说?”

见小凤眼中已有笑意,又道:“本无叙旧之心,只为讨债。”

虽然芳笙说过,“知府千金,欠债不还”,但小凤只将它当成了一句玩笑话,如今看来,确有其事。因她喜欢饺子,便夹起一个,咬了一口,只觉分外鲜美,听这小滑头说话,更十分下饭。

“当初辞馆,只因她擅自拿走了,我从不离左右的一副画。”提及当日之事,芳笙依旧气愤不已。

那位宁姑娘,更以画相胁,与芳笙赌了三年之期,三年之后,若芳笙依旧不改心中所爱,自当原画璧还。

从未见她有生怒之时,小凤不知怎样化解,便故意说道:“这天下最厉害的贼,竟栽到一个小姑娘手中,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有意为之。”

芳笙之所以百般顾忌,而不施展本领夺回,只因那姑娘大有鱼死网破之意,当时又恰好有事在身,若有人可代她妥善保管,也未为不可,想来终究还是有益于己,索性便答应了那个赌约。况她此心,亘古不变。

“她还是有些见识的,知道但凡我那副画破了分毫,她死一万次,也难赎其罪!若她今日并未归还,我定会让她悔不当初。”

见她这般认真,小凤不由笑出了声:“你好歹做过人家先生,就这么没度量了。”

芳笙点头:“对我来说,她重逾一切,再珍贵的东西,也不配与她相较!”

小凤又笑着提醒道:“你与天风道人,也曾相谈甚欢。”

芳笙摇头:“还未有旁人,有如许情面!”又是时递过一方绢帕。

拭净纤长春笋,小凤顾盼生辉:“到底是副什么画,让你这般在意,连我都有些兴趣了,莫非,是哪位红颜知己相赠?”

芳笙虽再三表明,心中只有小凤一人,但小凤就喜欢时不时逗弄一二,看她辩解的模样,分外有趣。

这时只听梅绛雪在外敲门:“师父,该启程了。”

小凤起身道:“小滑头,把你的画收拾妥当,等从哀牢山回来,我倒要好好瞧瞧,何以令你视之如命。”

芳笙应下,又加以提议:“若从此处顺水而下,不出半个时辰就到,路途也更为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