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高强度的训练折磨的不只是身体,而叶枫如此强硬的治军方式也让许多人心生不满,不过大多是敢怒不敢言,毕竟军令如山,只希望以后这位叶将军能拿出些真本事,不然到时兵不服将,仗也就不用打了。
这时,营地里东北方向的一顶帐篷里传出一声痛苦的大叫,而后又安静下来。那里正是伤兵营所在处,一顶灰黑色的帐篷外,两个守卫正在窃窃私语。
左边这位长的黑瘦黑瘦的,有个外号叫做瘦猴儿,只听他说到:
“怎样,我说这位新来的飞羽营统领不是什么善茬吧,你瞧这才几天的功夫,这么多受伤的,听说里面的这位便是训练时走了神,直接被撞了个人仰马翻,腿都给摔断了,惨啊!”
旁边的那个长了一撮八字胡的被人称作老高,随声附和道:
“说的是啊,听说这飞羽营,是主帅亲自组建的精兵强将,专门为抵御北答骑兵。从士兵到军马,一切都是挑选军中最好的,从去年到上个月,也已训练了多半年了吧,一直没什么伤员,怎么新来的这位统领刚来一个月,就变得如此之惨?”
瘦猴这时四处看了看,见附近没什么人,便小声说道:
“听说新来的这位啊,是朝廷从上边直接派来的,年纪轻轻也不知有什么本事,也没准就是哪位朝廷大员的公子哥,来这胡乱待几天,以后好回去混个一官半职。”
老高听了这话顿时皱了下眉:
“要真是这样,那就大事不妙了,我看这里面的伤员,十有八九是被那公子哥给练废了。”
说着小声叹了口气继续道:
“你说这种人去哪混不好,非得上边关来混,咱们的骑兵一直不是北答的对手,飞羽营没准是大魏军的希望,被这小子胡乱一搞,我看又将是功亏一篑!”
瘦猴儿顿了会儿又道:
“依我看也不用如此绝望,咱不是还有其他营的人马吗,我就不信几万人马都不是蛮子的对手!”
老高听出瘦猴儿这话,其实是在自我安慰,不过他却没有释怀,继续担忧道:
“别的营就算了,之前又不是没打过,哪次打赢了?我虽刚从关内调来不久,倒也略有耳闻。听说这位新调来的主帅郑老将军,年轻时也是个狠角色,在西边打了不少胜仗,这次为了一雪前耻,特此精心选拔,组建了飞羽营。不过西边那些少数民族也不比北答,不是老弟我灭自家威风,咱们自古以来就打不过这帮北方的蛮子,人家生在马背长在马背,从小就练的射术精湛,砍伐勇猛,不光士兵精良,那军马也是个个膘肥体壮的,冲起来铜墙铁壁都挡不住,怎么打?”
瘦猴儿刚要再辩驳几句,只听“哗”的一声,帐篷的帘子被人撩开,从里面走出一人,仔细一看,居然是位姑娘。
按理说军营里不该有女人,说起来还是拜北答军所赐。去年大举进攻紫荆关,大魏虽最终抵抗下来,但是伤亡属实有些惨重,除了全军覆没的先锋,守城的士兵也伤亡大半。
至于北答为何最后关头撤走,当时有种说法,说是本来人家也没想真的打进来,前些年签署的协议尚在,这次也只是因为贡品近年来愈发单薄,所以过来敲打一番,意思是你们是老子嘴下的肉,老子只要想打,随时都能过来灭了你们。
北答拍拍屁股走人了,惨的是这些守城的兵将们,还得忙着收拾残局。由于伤员太多,军医应接不暇,只好招募附近的大夫,而这位姑娘就是那时一同招入军营的。
历来军营都有女人不详之说,只是那会大魏已经狼狈不堪,也顾不上讲究这些。
数日之后,随着关内支援的人马物资越来越多,这紫荆关才渐渐稳定下来,本来这位姑娘打算那会儿离开,恰巧新来的主帅,听闻她师从号称医圣的前太医张鹤之,便让她先留下来,以便以后不时之需。
这位姑娘姓王名玥忻,将士们熟了以后,都唤她作小忻姑娘,只见她年方二八,身材苗条,头发简单的绾起来后用布包着,一身素衣长裙,虽未施粉黛,却也难掩其风华之姿。
想是账内憋闷太久的缘故,出来后她先是长出一口气,紧接着又深吸一口,也许是夜里的空气太凉,又轻声的咳嗽了几声。
两个守卫已经分开站好,同问了声:
“小忻姑娘好”。
玥忻轻轻嗯了声,转过身后见是瘦猴儿和老高两位,便问了声:
“今晚轮到两位大哥值夜啊?”
瘦猴儿马上回到:
“是啊,我俩刚轮换不到一个时辰,没想到是姑娘在里面,这么晚真是辛苦了,天气也冷了,姑娘要好好保重身体啊”。
玥忻笑着道了声谢,便转身向自己营帐方向走去。待玥忻走远以后,那位老高见瘦猴儿有些走神,推了他一下道:
“发什么楞呢?”
“啊,没什么,这小忻姑娘看着年龄不大,医术却很是高明,救了不知多少兄弟的命了!”
老高应了声“是”,随后听到帐篷里,又传来几声痛苦的呻吟声,俩人顿时唏嘘不已。
玥忻边走边揉着有些发酸的肩膀,转眼间来到军营已将近一年,也不知家里两位老人气消了没。
当时听闻她独身来到军营,顿时把家里长辈气的不轻。
本来答应一个年轻女子出门游历行医,已经算是破格。没成想她还敢丢下贴身照顾的人,独自一人扎进军营这男人堆里。母亲当时一听就急的哭起来,父亲气的除刚开始来信喝止一番后,直到现在也没再联系过她。
不过她自己倒是没有多想,自从拜师学医那天起,就下定决心要继承师父衣钵,行医天下。至于给谁治,在哪里治,对她来说都是一样,而且她也有自己的私心,只是不方便告诉二老罢了。
其实她心里也知二老还是怕她吃苦,在外行医虽然也很苦,但好在身边还有人照顾,而进了军营后一切只能靠自己,也没见有人能把丫鬟仆人一并带进来。
走着走着又轻叹了口气,上次听吴婶说,父亲前段时间还想把两位哥哥安排进来。他们家是几代的书香世家,两位哥哥都是读书人,身子骨比自己也强不到哪去,要是让他俩来,没准都过不了选拔那一关,想到此又忍不住“噗嗤”笑了。
不知不觉已来到自己账外,进去后先摸黑点上油灯,随着灯光的蔓延,帐内的景象一一展现在眼前,帐篷虽空间不大,好在她是一人独居。
进门左手边是一张简易的床,床上铺着厚厚的褥子,褥子的成色和军营里的有所不同,都是吴婶她们每次探望时送来的。
床头放着两个木制大箱子,里面装着自己的衣服杂物,箱子旁则立有一座衣架,上面挂着几个装东西的包袱。右手边有一副桌椅,桌上整齐摆放着一些书籍,上面还有一个笔架和砚台,平时用来看书写字,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虽然一切看着有些简陋,不过日常生活已经足够,除了冬日里账内有些冷以外,其他倒是比之前住过的山乡僻壤好了很多。
只见她并未直接上床休息,而是先坐到椅子上,从那些书籍中抽出一本,借着昏暗的灯光细细品读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