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面面相觑,长脸额头冷汗直滴,拿着包袱的手青筋暴起,良久,方结结巴巴道:“你咋知道的?”
妇人顿时得意洋洋起来,待要开腔,右衣角让人扯了扯,往下一望,见及少女微微摇了摇头,终是退过一边,静静待着。少女倒是不慌不忙,一双丹凤眼上下四围打量着三人,如火棍般熊熊燃烧着,等及火候一到,方徐徐道来:“扬州城中文人骚客甚多,文化氛围颇重,即使是市井小人,不能作诗亦能吟,你二人虽出身贫贱,口音中却带些诗句字词,自不是其他地方的泼辣货可比的。而你----小眼的,虽一身船工打扮,却宽宽垮垮的,甚是不合身,补丁至少有上百个,新旧不一,显然是兄弟姐妹间,一个传一个流下来的。城南,近邗沟,扬州槽运的据点。自是码头搬运工的常住地。”说到此,她停了停,冷冷地看着目瞪口呆的三人。忆及父亲常说的,有时,纵然无声亦可以杀人于无形。上位者,须得擅长以气压人。
须会,又徐徐道:“我虽初至扬州,自是有亲可投,纵然未及见到亲人,只要我至官府衙门冤鼓一击,你三人大可远走高飞,但盗者之罪亦累及家人,”这时,长脸的心一跳,手里的包袱差点掉到地上。少女看在眼里,微微一动,继续道:“且你三人估计平时以欺外人为乐,那时断不止我一人呼冤,群情汹涌之下,判的罪亦会更加重。”
未及她说完,长脸已一扔包袱,犹自嘴硬:“拿去,大不了爷再另抢一个。”妇人赶紧上前拾起,长吁了口气,便想拉着少女离开。少女却上前一步道:“等等,你若是孝顺,盗窃不是长久之计,寻个正路方是孝道。”长脸的背影一顿,缓缓转身看了她一眼,十岁女孩的身量自是未曾长开,只是,那一波秋水,盈盈可见,清澈而坚定。他微微颔首,朝小眼和矮个一挥手,径自去了。
妇人连拍胸口,连呼好险,又不停道:“小娘子,你以一敌三,太过冒险了。既然你已知道他们的住处,让官府上门捉拿便是。何苦亲自涉险?老爷夫人要是还在,定会派我不是。”说及此,却像触到了某种禁忌,忙捂住了口,看到少女眼角已泛红,遂抬手狠狠自刮了几巴掌,讪然道:“我这张该死的嘴。哪壶不开提哪壶。”少女拉着她的手,道:“伍娘,我没事。你我这一路走来,不是亲人已胜似亲人。说话自是不必顾忌。只是,那三人心中有孝道,尚未泯灭天性,只要稍加指引,亦不失为一桩善事。”妇人欲要再说,见及少女矮小的身量里自有一种气势,终咽了下去,俩人挽着手,继续朝城中而去。
转过几个巷子,经路人指引,终站到了一座府邸前。府前两侧各耸立着一尊石狮子,赫赫威然,走过的人皆凛然低头。沿着长梯走上去,厚重的褐色将军门上两个大红灯笼高高挂起,没有更多花俏的浮雕,对比起长安众多的隔扇门或乌头门,呆板中带着几分严肃,凝重中带着几分威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