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松阳城的黛乌,好巧不巧赶上城门外的最后一轮搜查。
黛乌心想,自己如今已恢复样貌,便无人能认出她,她还回那章宅、惹那小孩儿做什么,在城内逍遥自在,岂不快活?
当下她便一甩衣袍,优哉游哉地逛起了夜市。
她虽黑袍加身,衬得面色苍白,然那张脸却是世间少有的惊艳美貌,路过的不论男女,频频投来惊羡的目光。
黛乌习以为常,神情自若,漫步间,听闻身后传来呼唤声。
“师父!师父!”
她的脚步僵在原地,不稍会儿,便见阿遲气喘吁吁地绕到了前头。
她轻笑着注视着面前的少年,阿遲想说的话,在瞥见她的面容时尽数卡在了喉中。
只见少年褪去脸上的笑意,瞪大眼,良久才退后两步:“抱歉抱歉,我认错人了!”
黛乌微一点头,嘴角挂着不知名的笑:“没关系。”
她绕过少年继续向前走,敏锐地听见了身后之人的嘀咕:“她怎么会穿着师父的黑袍……”
不一会儿,阿遲便追了上来,跟在她身侧小心翼翼地询问:“这位姐姐,你可曾见过一个与你一般穿着黑袍的老妪,大概……与你差不多高,约莫六七十岁的模样。”
黛乌侧过头来回答:“见过。”
阿遲眼前一亮:“她在哪儿?”
“她啊……她走了。”
“走?走去哪儿?”
女子停下脚步,侧过身来静静盯着他的双眸:“我难道是她肚子里的蛔虫?”简言之,我怎么知道她去哪儿了。
少年脸上的神情一瞬变得变幻莫测,失望布满了他整张清秀的面庞,他压低声音喃喃:“她果然不要我了……”
黛乌抱臂,语气轻松:“你是她什么人?”
“我……”阿遲顿了顿,好似察觉到自己与她什么关系也没有,沉重地摇了摇头。
“既然没有关系,你找她做什么……”
“你不懂。”
黛乌心下一顿,被一个小孩儿说“你不懂”,怎么觉得哪里怪怪的。
她不再搭理,欲转身离去,身后垂头丧气的少年忽的抬眼,他低低地惊呼一声:“对了!她说过她与斯家二公子有仇,她若是要报仇便绝不可能离开!”
黛乌的脚步登时僵在原地,眼角抽搐,似笑非笑。
这小子,不记得她说的要留在此处自立门户,倒将她所说报仇一事记得清清楚楚,她真不知该庆幸还是该生气。
她沉着脸回过头,对上少年毅然决然的视线。
“这位姐姐,你可知斯家怎么走?”见美貌女子不说话,阿遲又问,“请问……”
“斯家不是你该去的地方。”她骤然打断他,语气冷冽,不容置疑,叫那少年有些捉摸不透她的情绪。
“为什么?”
仿佛是想起了瓷窑厂上空冲天的煞气,黛乌道:“那里很危险。”
闻言,阿遲立时紧张起来:“既然危险,我就更要去找她了!我怎能让她一个人待在那儿?!”
“你与她并无关系,关心她作甚!”黛乌好似有些不满。
“如今虽是没有关系,可她将来是我的师父,师父有难,徒儿怎能不去帮忙……”说罢,他也再无闲心与之攀谈,当下拉了一个路人,询问了斯家府邸的位置,行礼告别后匆匆离去。
黛乌依旧怔在原地,她低头凝视着自己苍白的手指,面上的表情似是定格成了一副画卷。良久,她才微微抬眸,注视着少年远去的方向。
真麻烦啊……
入夜,冷风肆虐,呼啸间树枝摇曳,发出鬼魅般沙沙作响的声音,阿遲裹紧布衣,越靠近斯府,周围便越是森冷寂静。此地位于松阳城西,商市渐少,偌大的地方,唯有一座斯府静静坐落着,府外两盏红灯笼冒着幽红的光,气氛愈发诡异。
不远处的一棵树后,少年正小心翼翼地探头打量,眸中却有几分心不在焉。
他冷的厉害,可一想起师父境遇之凶险,立时咬咬牙,心中默然为自己打气。
耳边呼啸的风声中,忽的传来细碎的声响,少年一怔,悄无声息地扭过头去,见身后空空荡荡、并无他物,心中涌起不祥的预感。
他回过头,继续盯着斯府府门,身后忽而伸来一只手,拍了拍他的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