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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嘛呢?”一声喝,师父推门进来,抱着松软的一条乳白色大浴巾,伸手浴桶试试水温,骂一句:“水凉了,还不快上来,仔细着凉害了嗓子。“然后喊着天利的乳名:“天儿,来,你娘买的西洋货,还真讲究,爹给你擦擦头。”

“爹,我自己来,同学会笑话,这么大了。”天利为难推辞,傻小子还没害嗓,已经学会害羞了。

胖嘟嘟的天利被师父裹上大浴巾拖出浴桶带去一旁擦头,吼了章筱萱一嗓子:“麻利儿的,明儿还唱戏。”

章筱萱从浴桶灰溜溜滚出来,换着衣服,不时偷窥父子二人温情的模样,心头一阵莫名的酸涩,仿佛被无视被冷落一般。手中换下的衣衫裹了旧式棉麻布汗巾一把掷向浴桶里,“啪”的一声激起水花,溅满师父后背。

“我,我不小心……”章筱萱惊得往外逃窜,师父抡起手里湿漉漉的浴巾追了一步抽打,亏得他提前一步挑出门外,浴巾抽在门上,哗啦啦的震得玻璃欲碎。

“又怎么了?”明琬闻声过来,筱萱一把扑上去抱住她,委屈巴巴地说:“姐姐,我想我妈了。”

“这是怎么了?转过年该十八了,是不是被那天大火给吓坏了?”明琬忙给他擦着额头的汗。

“他就欠打,没别的,回屋睡觉去!”师父在屋里吼他一句。

第二日的打炮戏不负众望的顺利,闻讯而来的观众票友越聚越多,竟然有人挤得窒息,急得左经理生怕挤出人命来。

台上章筱萱《昭君出塞》边唱边舞,身段唱腔都在线,再加上有人捧,格外出彩,

只是他趁机向二楼池座扫了来回,却不见昨天的学生仔们和叶沛,也不知后来情况如何了。当然,也没再见到南少,那些鼠蟹之流就更知趣的没来打扰。

到了第三天,沪江大大小小的新闻报刊早把章筱萱炒得仙人下凡一般,更有奇葩传说他是沪江上的江神娘娘身边的“水仙子”,听了六合班的戏动了凡心下凡来托生章筱萱。

他不喜欢应酬逢迎,师父更不喜欢,但师父老江湖,应酬自如,帮他遮挡许多。小天利在后台极为可爱,工须生,虽然上学到没断了练功。凑了第三天打炮戏,天谈舞台人山人海,师父就安排着筱萱和天利舅甥二人扮了一折《武家坡》,天利年少,学得戏不多,可认真用功。小家伙儿没倒仓,有着娃娃嗓,声音洪亮嗓子极高,头一次见黑压压三层楼几千满座的大场面,竟然毫不怯场,唱得一板一眼。加上章筱萱唱腔上极力托着他,二人珠联璧合倒也别有一番趣味,观众更是叫彩不断。

章筱萱余光一瞟的功夫,忽见师父立在下场门那边把场,威风凛凛地一站,令他心头一抖。虽然知道师父面容严肃透出些紧张都是为了他身边的天利,但还是更打起十二分精神来。

高高兴兴地下了场,转去后台,忽听一阵“呱呱”的婴儿啼哭声洪亮,后台都不许家眷入内,哪里来的孩子?

忽听一个女人矫揉造作的声音:“你们看看这孩子,白白嫩嫩的,这小模样,随了谁呀?孤儿院的嬷嬷说,这孩子咳喘得厉害不敢收,这咳喘的病根儿都随人吗?”

吉童?章筱萱头嗡的轰鸣,仿佛四周景物都定住,还在发呆,就听十二姨太欣喜的声音叫他:“哎呀,小章儿,害我找得好苦。你这孩子,藏个娃娃在孤儿院,我凑热闹给你捧场,顺路捎他过来了。”

无数人惊奇的目光望向章筱萱,更有记者和文人的照相机乱闪,生怕错过这惊人的新闻。

章筱萱忙在想,楚耀南对他说过,孩子万无一失,应该不会出乱子,可怎么就在他提了千万个小心的三天打炮戏即将圆满收场的关键时刻,出了这故事呢?

他侧头扶扶银晃晃的耳挖,惊喜地过去说:“那个圣什么的嬷嬷医院,把他病治好了吗?我这个小师弟呀,可是我们乾辛号千里迢迢从汉江口接回来的呢。”

他想,待听这刁妇如何做答,他在顺了她话锋想对策。

一旁的高寿三儿拢个袖子呵呵笑了说:“我还当是老爷子新添了丁呢。”

“啐!好事儿怎么都贴上秦家呀?这一天内白白寻回两个养大的现成儿子,秦府都闹得天翻地覆变天儿了。咱们的南少呀,府里多少人巴巴地巴结只望靠他这‘少东家’吃饭呢。谁想呀,添了两位亲生骨肉的少爷,哪儿还有那抱来的冒牌儿货的位置啦?”

楚耀南?难道是秦老爷真的寻回了叶舅爷那晚说的遗失多年的双生子?这对小楚的打击可不是天崩地陷。

看着章筱萱一脸懵懂的样子,十二姨惊诧道:“小章儿好歹也算老太太的干孙孙了,还不知道这个喜讯吧?记得一早去给你干爹磕头贺喜,有你大大的好处呢。”

说罢,一叠报纸推去他眼前,章筱萱目光从那报刊上掠过,赫然的标题,大幅的照片,除去了楚耀南那迷倒众生的相片,竟然报上照片上的人,他认识,六爷叶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