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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合班避难,举家搬迁去戏船上。戏班子兄弟仿佛回到十年前打天下时的时光,挤去一处睡舱板上。方筱晖家境好,市里有套公寓,郊外有套别院,就请了师父搬去小住。

眼见着打炮戏就在后天,所幸行头箱子都在戏船,只是章筱萱急于去见楚耀南问个究竟,就以安排乾辛号兄弟唱戏,同甘共苦为名,没有随师父去同住。

章筱萱借走场为名,提前去了天谈戏台。宽阔的场子,装修西式豪华的后台,镜子将屋子光影折射得灿烂耀眼,人都如在聚光灯下一般。

他大致熟悉了地形,在台上走了两圈,主事的倒也客气接待。

待带章筱萱四下走动时,章筱萱看着那挂了牌子上写的“经理室”“场记室”等,一眼看到了一个牌子上赫然的“少东家”三个字。他愣了愣,问“这是什么所在?”

“呃,少东家的会客室,不常来,有时谈合约会过来,比如说今儿个……”主事儿的指指下面的一层大戏台说,“俄罗斯杂耍戏团来演出,在会议室谈合同,少东就在。”

“南少在呢?”章筱萱心头一动。

恰此时,一阵笑语声,爽朗的洋文谈笑声,随着会议室门敞开,主事儿的忙一把推了章筱萱靠墙而站,自己也躬身低头候着。

耳听了说笑声渐渐靠近,章筱萱就惊愕地立在那里,看着那衣冠楚楚却或是人面兽心的人一身淡米色西服,油光可鉴的背头,眉宇飞扬,翩翩佳公子,举手投足满是高高在上的阔气,同金发碧眼的几名外国人谈笑风生而过。只身形交错的那瞬间,楚耀南余光投向他,似是一触一惊,又自然地收回目光,云淡风轻谈笑离去。

章筱萱就立在那里扶栏等候,他牙关发抖,如何都觉得六合班这场天降横祸同他南少有着不可推卸的关系。如今他活生生立在这里,他倒要看看他如何说,亦或再下毒手掐死他吗?

主事儿的见他发呆似有心事含辞未吐不肯离去,试着催促询问,无奈他就是托辞不走。

但依约一个钟点过去,就是不见楚耀南回来的身影。终于,章筱萱忍不住问道:“才见南少过去,有贵客我不敢惊扰,可既然来了,我怎么也得去请个安,麻烦您……”

主事儿的一脸纳罕道:“南少早走了呀,没听那轿车驶离时的动静,那只能是南少的车子呀。”

章筱萱怅然若失,心沉去脚底。

回到戏船,兄弟们欢天喜地说,船上潮湿不好入睡。溶六爷仗义竟然吩咐腾挪出一个空的货舱让他们暂住,嘱咐注意防火就是。便是吃饭伙食都可以在码头搭伙,好个心细的溶六爷。

雪玉姑娘还特地为他搬来了一床崭新的被褥,和简单的洗漱用品。

晚上,师父派人接章筱萱对戏,只是章筱萱心神都不在身上。只此刻,吴班主板起脸,抓起刀坯子要打,被姐姐一把紧紧抱住他不舍。

章筱萱噙了泪跪下说:“这顿打您且记下吧,草儿一定要把事情原委弄个明白,给师父个交代。”

吴班主扔下刀坯子叹气,只对姐姐明琬说:“看到吧?笼子里养活的雀儿,开了笼子放出去就得被野鸟儿啄死。”说罢摇头叹气。

“他是谁?你可以不说。”师父终于逼问。

“楚……南少,秦氏,少东家。”章筱萱颤颤巍巍道。这个秘密他也无法守下去,迟早在天谈大戏台,师父也必会见到楚耀南。

一句话满座愕然,姐姐惊的拍拍额头,推搡他道:“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大个事儿,瞒到现在?”

师父含混的目光无奈而含笑打量他,章筱萱面颊绯红,急得频频摇头:“师父,他不是,他没有,草儿没有和他……”

他记起十年前师兄们背叛师门绝然而去时,就是因为三师哥去侑觞①狎客,坏了班规被师父打得死去活来,引得师兄们不满反抗,若不陪客,没人捧,没钱赚,若陪客又犯规矩。

“不是他的错,是他生出这一副祸国殃民的模样的错。唉,看吧,天谈大戏台一炮打响,红遍沪江,牛鬼蛇神都要上来吃一口唐僧肉了。”师父无奈道,“我这把老骨头,也不知能保你到几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