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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窝里藏不住热骨头!”师父笑骂一声揉揉他脑勺,又叮嘱一句,“盯着他,别再吃甜食。他爱吃肉,明儿给他买只烤鸭吃,补补身子。”

声音远去,耳边只剩窗外蛐蛐叫声,荷花缸内呱呱的蛙鸣,阵阵枣花香从窗纸渗入,淡香沁肺。只是不知不觉中似听到叶溶严肃质问声:“那投师而来的楚筱闹人在哪里?我想会他一会,白爷描述的身量年岁,倒仿佛像我一位姓楚的故人。”

转瞬,又是楚小闹眸光一转狡黠的神色,凑去他耳边逼迫:“你答应过我,粉身碎骨磨成灰都不会吐露半分。”

那两张催命鬼般的脸就如此切换不定,侧过身是叶溶那襟怀磊落的模样,转个身又是楚筱闹那玩世不恭俏美的脸。

迷蒙中他睡熟,梦里楚小闹拉他的手在秦氏大游轮顶层一个大泳池边吃烧烤,烤得是一条人高的大鱼。忽然那鱼一翻身,竟然是叶溶痛苦扭曲的脸,张口道:“章小草,你骗我。”

猛一激灵,鼻边是焦糊气息,他费力咳喘,猛睁眼却惊见一片灼目的红,是火光!大火!火焰吞噬四周,周身灼痛,他咳喘着叫嚷:“着火了,着火了!”声嘶力竭的喊叫。

狠狠拧掐自己手臂,不是梦,他听到了外面烈火呼啸中传来的哭喊声,踢门声。

章筱萱挣扎下炕,抓起被单猛扑几把火,拉拽踢踹,那门却被外面牢牢反锁。心头一沉,暗呼不妙。

“师父,姐姐,憨子……咳咳……”

混乱惊惶中,破门徒劳,火光包围吞噬中,他渐渐晕倒。

忽然间,门被一脚踹开,扑面的热浪,救命的凉风,奄奄一息挣扎中他呢喃着“姐姐、师父……”

冲入一人火海中呼喊他的名字,那么熟悉,抓住他的臂扔他在湿漉漉的肩头背着他冲出火海。他费力咳喘中,奢侈地呼吸,忽然“扑嗵”一声,一阵冰凉,冰火两重天般,他被扔进了冰凉的水中。他拼命扑腾挣扎,却摸到水中一湿滑的活物,圆滚滚扑腾着同他撕扭,他呛了几口水,口中呢喃:“小闹,别走!”

一把抓住了一只从腋下撑起他的臂膀,不肯松手。但那胳膊拼命挣脱,不惜生生掰开他一根根紧抓的手指,那一刹那,他抓住那手臂拼命咬去。一声低沉的轻噫,他面颊猛挨一拳昏倒。

再醒来时,他躺在荷花缸旁方砖地上,旁边是死去的那条大鱼,竭力张大喘息的口,瞪着绝望的眼,狰狞恐怖。章筱萱挣扎了起身,四合院已不复存在。黑黑的四周,碳墨色的廊柱,焦黑的门窗,四面冒烟的残垣断壁,黑水炭灰淌流满地,湿漉漉狼狈的样子。

“筱萱醒了,快!”惊喜的声音,那么熟悉。他定睛看去,立在院中石台上指挥手下救火的那个身影,竟然是六爷叶溶。

“草儿,醒啦?”姐姐哭了搂他在怀里,衣衫不整,披头散发的狼狈。

“姐,姐夫……”章筱萱惊急去望,吴班主坐在院中一块儿竖起的砖头上垂头丧气,然后苦笑道:“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也好。人平安,就好。”

“哇哇哇”凄惨的哭声,姐姐明琬蹿身而起,“庆儿,是庆儿吗?”

“师娘,庆儿,庆儿和看门的祝大爷,去了。”

章筱萱连滚带爬挣扎起身,被姐姐一把抓住,紧紧抱着他说:“不能看,不能。草儿,你听话,听话,你的命,是叶六爷救的,咱们六合班都是叶六爷带人及时赶到救命,你去,给叶六爷磕头,替师父和姐姐磕几个响头。不是六爷把你从屋里保出来扔水缸你,你,你早被烧成炭人儿了。”

章筱萱如在梦里一般,诧异地望着四周,分明他一觉前,他的家不是这样,这是哪里?一阵凉风掠过,他周身瑟瑟发抖,怀里却抱着那件烧毁的粉色长衫,几枚狮子滚绣球黄铜纽扣无力的断落滚去脚下。

叶溶抓起石凳上一件风衣盖在他身上,安抚道:“人在,比什么都重要。”看着章筱萱抱头发抖懊恼的样子,手按他肩头低声道:“但愿不是我害了你,我来问你那些话,打草惊蛇。”

章筱萱的心头咯噔一沉,徐徐仰头望他,颤巍巍的唇问:“你是说……”

一个恐怖的念头划过脑海。

“有人给我送信,说六合班今夜有大难临头。我从码头赶来,大火封门。迷香、门窗紧锁、泼油纵火,此人必对六合班地形了如指掌。灭门惨祸,若非血海深仇,必是为封口。”

楚小闹?这个名字划过章筱萱脑海,仿佛血液炸裂沸腾一般,他拼命摇头。不,不该,他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