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弟几人兴冲冲凯旋而归,见院门大敞没有下闩,猜到是师父师娘在等候他们。
“回来啦,回来啦!”守在门口等候的师弟庆儿从门墩儿一跃而起,叫嚷着迎来,身后跟来几名小师弟一路大嚷:“小师哥威武,小师哥杀得寿三儿片甲不留!”
“嘘~”章筱萱竖起食指在唇边示意众人轻声,眸光扫视夜色中寂静的民宅,示意莫扰邻。
卸车,庆儿打量这满满一车花花绿绿的盒子惊叹:“买这么多好吃的,过年吗?”
“傻,小师兄打擂台赢回来的。”楚耀南舞舞拳头得意道,对筱萱调皮地挤挤眼。
仿佛大将征东靖边拓土凯旋回朝,章筱萱帅乾辛号人马,大步流星奔去灯火灿亮的堂屋,里面已是黑压压一屋戏班主事的叔伯兄弟。深知“一战生,一战亡。”,若今夜败北,坐实了六合班下流媚俗被行会借机剿杀,若突围成功,赢了这场险恶的“对台戏”,则峰回路转满眼春色。而今,六合班十七岁的小将章筱萱竟然出师大捷,险中取胜。如何不令众人欢欣鼓舞?
姐姐明琬在门口迎来,上前一把抱住了筱萱,心疼的搂住他顶顶他的额头。
“姐姐,湿。”章筱萱轻声提醒。明琬这才查觉,伸手将他湿漉漉的刘海撩去脑后,露出清秀俊雅的一张小脸儿,再看他周身水衣彩裤湿嗒嗒贴在身上勾勒出单薄的身子,肩头裹着披风的身子还夜风中微微发抖。再看一旁楚筱闹也是一身精湿,不停地捂住口鼻侧头打喷嚏,心疼问:“这是怎的了?对台戏唱去江里了?”
憨胖抢了答:“都是寿三儿那个黑心肺的,赶尽杀绝。”
“师父,徒儿回来啦。”章筱萱跨入堂屋,疾步上前,一撩披风倒身下拜,英姿飒爽颇有大将之风。
“我儿,回来就好。”吴老板抬抬手吩咐他起身。
倒是一旁洪五爷忙上前搀扶他起身心疼道:“孩子,这是……快更衣吧。”
章筱萱并没退下,简要禀明秦氏大戏台签约唱戏的喜讯。守候的众人都不掩饰喜出望外,有师兄师叔惊呼出声,这是天大的彩头。
“六合班终于可以名正言顺登上沪江戏台子啦?”洪五爷难以置信这喜讯来得如此突然。
“是,秦府少……东家……”筱萱偷窥一眼身旁的小楚,话语迟疑了。
楚耀南打个喷嚏接话说:“秦家少东家当时拍板,明儿就安排合约,签的是六合班。那个高寿三儿也在场,坏心眼儿撺掇着只签草儿去搭班子,被草儿坚持必签六合班……”
“太好了!拨云见日!苍天有眼!”众人七嘴八舌的叫好。
吴老板却是气定神闲,品口茶,喟叹一声吩咐:“好啦,明早聚齐了晨议,散了吧。”
章筱萱忙止住应答众人的话,规规矩矩应了声:“是,师父。”
他回头招手,足足一包金银首饰接过来奉上。那瞬间,姐姐明琬眼睛一亮,惊问:“怎么,都是今儿得的?”
章筱萱眼眸里漾着快慰的星光。
乾辛号的师兄弟们更抑制不住同进来围观的众人七嘴八舌讲述打擂台时的盛况,联袂抛向戏台的彩头……
秦府大船擂台后打赏的各色精致的点心匣子、果品抬上,众人更是咂舌。
吴老板笑了,搔搔头拍腿痛快道:“好,乾辛号明早不必练功,睡个踏实觉吧。”
“师父英明!”弟子们闻听欢呼雀跃,笑闹着散去。
灶间,红红的炉膛,一只大木桶,一口大荷花缸。明琬指挥着徒弟们把烧开的热水倒去桶里,自己用刷子麻利地刷洗荷花缸。
楚耀南同章筱萱坐在外隔间吃着热气腾腾的汤面,周身寒气立时被驱散一般大汗淋漓的舒坦。面条很香,里面飘着两片酱肉。筱萱看看小楚吃得狼吞虎咽的样子,将自己碗里两片肉夹给他。
楚耀南倒也不拒,笑望他说:“晓得,你只吃糖。”
话音才落,腿上被狠踢一脚。
“哎呦!”楚耀南一声惨叫,灶间内明琬问:“又怎么了?草儿你又欺负闹儿啦?”
“师娘英明。”楚耀南高声喊,仰头将面汤喝个见底,仿佛从未如此酣畅淋漓的吃碗面。起身望着屋内问:“师娘,我来帮您?”
明琬高高的挽起袖子,探身在缸内刷洗着说:“等会儿水开了,你们两个都泡个热水澡,驱寒。”
楚耀南才恍然大悟,那荷花缸是泡澡的。
“师娘,这缸,养鱼的?”楚耀南支吾地问,从未想到在鱼缸里泡澡?
“你用你师父的木桶,草儿用荷花缸。”明琬爽利地说,再从灶间走来,端来两碗热气腾腾的汤。
“姜汤,快趁热喝了,别落下凉症。江水寒。”说着一碗放去楚耀南跟前说,“闹儿喝这碗,”又一碗放去章筱萱跟前,护撸护撸他的潮湿的发。
章筱萱眉眼挤去一处以示反感,明琬摸摸他的脸颊说:“乖。”
“黑糖。”章筱萱巴巴地望向楚耀南眼前的那碗姜汤,果然色泽深些。楚耀南大方地推给他说,“你喝两碗。”
明琬一瞪眼拿走桌上黑糖罐子,章筱萱立刻气馁。
“你乖些,快喝。”明琬出门。
一见姐姐出门,章筱萱跳起身端起姜汤碗就往灶间去,略迟疑,对小楚递个眼色。楚耀南心领神会,行呀!这是趁机“销赃”。恰这时,就听窗外一声河东狮吼般的咆哮“章筱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