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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姨抚一把侧拢在左颊蓬蓬松松的卷发,轻喟一声:“我也是闲操这份儿心了。唯恐南少不懂这老戏,耽搁了大戏台的生意。”

楚耀南一听,一脸不屑地答:“耀南才不稀罕这‘咿咿呀呀’老古董的玩意儿,不过是伺候老菩萨解闷儿寻个乐。可这生意挣不挣钱同懂不懂几出老戏有什么搭干?”

十二姨尴尬地笑笑,一时语塞。众所周知老秦家财万贯坐拥半个沪江城,就是膝下缺儿传宗接代。耀南这弃婴命好,被老爷自幼领养宠若亲生,一力培养,坐实了秦府“太子”的地位。随着老爷年岁日高,精神大不如从前,前年从国外召回了正在读书的南少,将秦氏生意渐渐交给他打理,这位“少东家”聪明伶俐,倒是得心应手没让老爷失望过。假儿子总胜过没儿子。她摸摸挺起的小腹,强忍一口气,心想,待有了真儿子,还不定谁在这个家当家作主呢。

再看一旁的姐妹们,可是得了机会扬眉吐气,掩个口窃笑耳语,幸灾乐祸道:“南少今儿是怎么了,帮外不帮内了,为个小戏子,小妈都不认了。”,十二姨更是怄气。

章筱萱在一旁听得暗自担忧,不由担忧地望一眼楚耀南,想他竟然身在曹营心在汉,一路为自己遮挡拼杀,何以为报?

“你踏实在家生孩子,外面的事儿有南儿管。” 秦阿朗开口阻断了一场争执,却透出对儿子的偏宠。

“差事都办妥啦?”他又转去问楚耀南问,“风风火火地就赶回来。”

楚耀南忙一口应了说:“请爹放心。北平那边谈妥了几个合同,白俄的大马戏班和跳踢腿舞的白俄长腿大妞儿,乐得来沪江签咱们大舞台和跑马场。我还歪打正着给祖母寻了些唱戏的名角儿来走穴搭班捧场。”

老夫人却不屑叹气:“这洋人群魔乱舞的可有个什么好,头上扎鹦鹉,脸上画妖精,衣服扯成碎布穿,人不人,鬼不鬼。”

楚耀南腻在她身边解释:“奶奶,您不懂了,现在最时兴这些洋人的舞蹈。咱们家的舞厅夜总会、跑马场,今年都靠这些就吃得撑了,孙儿还惦记着,再把码头也圈出来,邮轮上开party,咱们家生意红红火火。”

“看看,看看,如今都花这些心思投机取巧。”老夫人笑得无奈。

楚耀南却坚持说:“老戏再好,学起来费功夫。我这西洋玩意儿,赚钱可快了。寻些漂亮妞儿,穿得花枝招展的踢腿扭腰,学半天就会。门票钱打赏钱,一场下来可比您那老戏要多挣出十倍的价来。”

“南儿这鬼东西,顽劣了些,只是这两年打理戏园子、大舞台,确实很有些起色,不再蚀本,进项颇丰。”秦老爷也首肯儿子的成绩。十二姨太揉揉肚子,自她去年喝了老夫人从仙山请来的神水后不久有了腹中胎儿,都说孩子是男婴无疑。养子再好必定不如亲生,她深咽口气,看高寿三儿对她递眼色微微摇头,示意她不可急躁。

“奶奶,您还没奖赏南儿呢。”楚耀南撒娇做痴地讨赏,上前一把拉住章筱萱的手腕,推他去老夫人跟前。惊得章筱萱手足无措慌了神儿。

“赏,赏,赏。”老夫人哈哈笑着,捏了一块儿蜜饯塞耀南嘴里,捏捏他俊俏的脸蛋儿说:“难为你一份孝心,奶奶高兴。”,说罢,又上下打量章筱萱对众人夸道:“这孩子唱得不错,功底又好,是个用功的好孩子。打一进来,我就留意看,不似那些小戏子孟浪浮躁,一个个那眼睛如受惊吓的小兔子似的勾人魂儿滴溜溜四处乱转。这孩子瞧着就这么踏实,稳当。好好唱,日后一准儿的成角儿。”

“老菩萨您夸了。”章筱萱谦逊道。

楚耀南借机说:“奶奶,若看了这孩子投缘儿,就收作干孙孙吧,正好给我作个伴儿。”

他的提议,众人皆是吃惊。楚耀南忙耍赖说:“十二妈妈还收高老板作干孙孙呢。”

“胡闹了,这辈份儿乱了。”五姨娘取笑,却暗自喜得看热闹。

“不乱呀,听说小章命中‘招儿’,他娘把他过继给姑母家,姑母家次年就添了自己的儿子,姐姐嫁人多年无子,把他领养身边,没两年就生了麟儿。我认他当兄弟,兴许就真能给我爹招来个儿子呢。”

“依你,都依你,心肝儿宝宝,有你这份心,奶奶和你爹爹就知足。”秦老夫人听得眉开眼笑。也不管一旁的十二姨太和高寿三儿脸色大变,楚耀南拉住章筱萱按跪在老夫人跟前说:“快磕头,喊奶奶。”

突如其来的变故,一场场,一波波,章筱萱似被扔去惊涛骇浪中,随波逐流的被巨浪扔起,又拍落江底,再被扔起。那份惊心动魄令他片刻不得喘息,似出生以来,从未经历过外面的大风大浪,都是师父替他一力遮挡了。

浑浑噩噩的被楚耀南按着拜过老太太和秦老爷,又拜了各位姨奶奶,

秦老爷忙吩咐耀南替老夫人打赏,赏了筱萱一套沪江银行的贺岁黄鱼。姨太太们也凑个热闹纷纷打赏筱萱见面礼。只是高寿三儿咬碎银牙往肚子里咽,因此,他不得已要尊章筱萱一声“叔父”,成了天下笑柄。

楚耀南又张罗众人陪老夫人玩儿会投瓜子儿猜乐儿的游戏,见老夫人哈欠连天困倦了才打发各自散去。

“你在这里候着,阿彪送你回去。”楚耀南陪了秦老板向外去送外客。章筱萱立在玻璃墙内,恰听父子二人从厅外走过时隔墙的几句对话。

“蒋涛那个小兄弟叶溶,是个人物,竟然劝出沪江商会几位元老出面,调停摆和事酒。”秦老板忧虑的声音。

“爹,不可以,他们撑不过七天。儿子查过蒋氏在沪江各大银行的债务贷款。爹您教南儿的,打蛇不死,必被蛇咬!”楚耀南的话音一改刚才在人前撒娇做嗔的孩子气,透出些阴冷决绝。

章筱萱只听叶溶的名字就立起耳朵。

“爹,警署那边,已经打点好,后天,绝不会再有叶溶和蒋氏码头。”楚耀南斩钉截铁。

“那,干净利落别留马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