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墙角,章筱萱却不负众望地立直身子,他紧咬薄唇,足下生风般在师父晃着刀坯子的逼迫下越行越快,跷鞋三寸金莲的小绒球抖动,就在缸沿上演杂耍般的飞走绕行。

师娘进来,抱着个被子,咳嗽一声,师兄弟们惊魂未定地怯怯地望着师娘。

师娘看着小楚笑了安慰:“吓坏了吧?要想台上俏,不台下受罪怎么办?来,被褥给你。”,

又问众人:“跟哪个屋挤呀?”

小楚不假思索地答:“我和小草睡。”

轰的一声师兄弟们笑做一团。师娘也笑笑说:“也是个法子,草儿睡觉轻,你师父怕大通铺夜里他睡不踏实害嗓子,去年才让他单独睡去东厢房后的那个小屋。你这孩子干干净净的,不似这些泥猴子,草儿要是愿意,你就陪了他去吧。”

这边正说着,那边小草已经下了缸,扶着墙蹲在墙角解跷带子。

“练腿去!一个钟点,麻利的。”吴师父将刀坯子扔在他面前石阶上,转身离去。

师娘远远看了,似也猜出他的惊吓。于是她温和地笑了吩咐憨胖:“你带小闹儿去小草儿房里去。洗洗都睡吧。”

小楚随着憨胖抱着被子出门,不忘拿张马粪纸,把那半碗儿糖霜花生给章筱萱包了带上。

眼见着枣树半枯的老枝干上垂下的一截打结儿的绳索,师娘过去扶着章筱萱费力地抬起腿,将脚踝直伸入绳套里,然后忍着腿上伤痛和撕腿练功的痛,紧了绳套,将条腿笔直地抬高扳去耳根笔直贴平,同身子合成一条直线。

憨胖从身后搡了抱着被子躇躇不前的小楚一把,示意他快走别停留。

明琬心疼地搂住弟弟在怀里,轻轻拍抚他后背。

章筱萱此刻像个无助的孩子,委屈巴巴地将头搭在姐姐肩头,无声啜泣。

“干什么呢?”屋内传来呵斥声,章筱萱挣扎抬头。

明琬也扬高嗓门顶一句:“有完没完?你心里有气,拿孩子撒什么鬼火。”然后揉弄着章筱萱的头,撩开衣襟看看他的伤,叮嘱他,“好好练,听话,你姐夫他心里也不舒坦……”

姐姐明琬再抬眼,强咽了泪。

“姐,出什么事儿了?”章筱萱立刻憋回所有委屈问。

明琬捧起他的小脸儿,如儿时般搂过他的头顶顶他额头,抚弄他说:“欺人太甚了!钟不正那老忘八,借着给秦老太太唱堂会,请来各地梨园名角儿,要开行会,打个‘新风易俗’的幌子,要清除咱们杂戏班子。说是要联和声明,上至大戏台、菜馆饭店,下至码头、戏船,再不许杂戏班去唱戏。这两日,满大街的报纸都是这个事儿,偏偏杂戏界不心齐难成事,都指望你师父出头和钟不正、寿三儿那伙子不安好心的去斗。”

章筱萱听得后脊发冷,委屈的目光已化作悲愤,仿佛贴身汗湿的竹布衫瞬间冻做冰凌般的透骨寒。唱戏的舞台比命重要,这些人是要赶尽杀绝。他不知如何劝慰姐姐,悲愤时只有不争气的泪水夺眶而出。真真的太难了!自他懂事起,随在师父身边尝遍了江湖艰辛人情冷暖,这些年总算在梨园打拼出一席之地,却总在受这些同行的打压排挤,手段层出不穷。

姐姐捧起他的头,侧头忍了泪扭回头对他笑了说:“你姐夫就这个宁折不弯的脾气,昨儿那伙子人就开始变花样的要强行征用咱们家戏船去江边搭台子,供他们唱戏。否则沿江码头都不许咱们戏船停靠,江心又有巡逻队驱逐。你姐夫已经两宿没合眼,总算在十里地外寻了个渡口停靠。谁想才回家没坐热椅子,稽查队就带了蒋家的人就气势汹汹的来兴师问罪了。”

明琬慈爱的目光望着弟弟,满足的笑笑,都知道,峰回路转,如今结局算是险胜。

“你乖些,别惹他。”明琬安抚他。

章筱萱乖巧地噙泪点头。

堂屋里传来吴艳秋极高的嗓门:“嘿嘿,我还就去了。不是不给我地盘儿泊船圈场子唱戏吗?我明儿还就敲锣打鼓唱去他高寿三儿门口了。只乾辛号一条戏船去,我吴艳秋派个嘴上毛儿都没长全的徒弟,就能杀得他寿三儿丢盔卸甲,片甲不留!”

楚耀南不是梨园行中人,但乍听了也觉得惊讶。

身旁的憨胖已经脱口而出:“娘呀,这是要打擂台唱对台戏呀?梨园大戏儿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