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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夫忙跳上马车执起马鞭,“爷,我们赶紧走吧。”

棠儿神色一凛,将钱贵向马车推去,“回福州,挣了银子光明正大来找我。”

钱贵扭头看着那些虎视眈眈的官差,情绪转而平静,勾腰钻进马车。

车轮一颠,马车疾驰如飞。

钱贵忍住没有撩开窗帘,拿出怀中的厚厚一叠银票,看着那盖满朱印的纸张心中竟生出感动来。红艳绿润,声色犬马,挥金如土,水月镜花,一切已经过去了……

早市格外热闹,买菜买早点的,换菜油灌醋的来来往往。小吃摊位生意红火,热腾腾的老卤面、小馄饨、烫干丝、煎饼子、油包儿,香味四散。

简易的棚子下摆着高高一叠海碗,汤锅里熬着大骨,炝锅的葱蒜香阵阵扑鼻,官差们围坐吃面“呼呼”有声,堪比猪拱食还大声欢快。

新来的官差对于方才的事愣是摸不着头脑,囫囵不清问:“凭什么我们拿人,要听那半老婆娘的?”

痦子脸朝他后脑勺一拍,喷出一口汤汁,“你个蠢小子,这是唱双簧加拖刀计还看不懂吗?”

这话惹得大家一阵哄笑,见他依旧疑惑不解,痦子脸摇头道:“刚才那鸨子是县丞大人的相好,这种床头金尽的事一年总有几回,无非是闹得厉害压不住了,姑娘先哄人私奔,再让我们来抓。好事将成偏被冲散,男子以为是时运不好,哪里知道还是一个圈套。”

新来的官差依旧不解,“那人没银子不让进门就是,何必费心费神弄这么一出?”

“你这脑袋真是块木头疙瘩,去得起听雨轩的人非富即贵,保不齐有翻本的一天。就刚才那人,那痴傻的模样,等他真有了钱还不得再回来找那棠儿姑娘花银子?”

新来的官差这才恍然大悟,憨笑道:“这门道深,棠儿姑娘美若天仙,见她哭,我心里真难受。”

“省了吧你,别看这红楼姑娘长得美,心比锅底子还黑,好好一个大老爷们,愣被一群吃百家饭的算计得落荒而逃。”

新来的官差拿袖子一抹嘴,轻声嘀咕:“棠儿姑娘若肯哄我,就算骗局我也值了。”

痦子脸忍不住踹他一脚,“瞧你那点出息,灯一吹,什么女人不是一个样?”

马车进了宽阔的街道,前一刻还怒容相对的金凤姐满面春风,“丫头,你给那穷鬼多少银子?”

“五千两。”

“什么?”金凤姐惊呼一声,骤然心痛,气得用手指往她脑门上一戳,“笨丫头,这么多钱能办多少事,豪宅都能买一套了,你对这种人大方做什么?”

“如果他懂得规划珍惜,这些银子够做生意。”

这种客人被刮干净的事青鸢听过几回,忍不住问:“你们以往不这么玩,今日怎么弄了这出?”

金凤姐依旧心疼那五千银子,叹气道:“丫头想着钱贵失了信心,这样好给他留个念想,指不定他决心一下真能翻身。”

棠儿有些累了,略感心烦地说:“往后这种亏心事能不干么?”

金凤姐将她搂在怀中,轻拍背部,正一正脸色道:“丫头,哪家红楼不会做生意,不比我手段狠?钱贵自己有问题,银子不花在我们听雨轩也会耗尽在驭娇楼,结果都一样。”

棠儿真心厌倦这种欺哄诓骗的行为,“昨日真的很险,钱贵若再失去些理智,搞不好真会伤到月娥,做人不能太贪,凡事留有余地才好。”

这话金凤姐自然是听不进的,笑脸哄道:“知道了,生受你忙活一遭。”

棠儿偎在金凤姐怀中,闻着她衣裳间重重的香味心绪逐渐平复,回想起钱贵第一次进听雨轩的场景。他意气风发,仆从前呼后拥,在莺莺燕燕的包围下,抬手将一只装满银锭的箱子掀到大厅正中央。人群顿时沸腾了,姑娘们哪里还有半分矜持,一股脑冲过去抢银子,连金凤姐都忍不住,一屁股坐下去就是几十两。

钱贵爽气大方,但家财明显离百万很远,他原本也算实在,终也经受不住诱惑,一头就钻进了月娥的被窝。从他那里究竟得了多少,棠儿先前有数,后来也忘了。

钱贵并不蠢,只是在自负和欲求中迷失了,他进马车时那般冷静,或许已经看穿了这个局。

棠儿知道,这世间不是每件事都必须剖析真相,钱贵总会憧憬未来,能亲手打拼一份家业定有魄力,不会蠢到跟自己较劲。当他将疲惫的身躯随便窝在哪里,途中的一个草垛,或者小客栈异味刺鼻的榻上。闭上眼睛,脑海中将是珠帘后香气袅绕的绣房,温柔而笑的自己,他会急切地扑过去,拥有一切,包括那颗情深不移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