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白没想过在入职前一天,雇主会用这样卑鄙下作的手段单方面毁约,突然得让人丝毫没有准备。
她完全可以追究违约责任,但正如她所说,她没时间也不愿意触碰这种乱糟糟的事。
而且现在她最介怀的,就是自己受到了羞辱,这在她过去的二十六年过往里,是从未出现过的情况。
喻白给自己斟满一杯酒,独自坐在落地窗前,心情烦闷难耐。她考虑了很多可能,考虑来考虑去也确定不清个中缘由。
但能肯定的是,她被人故意放了个大鸽子。这个玩笑开得太大,她不是有一点生气而已。只是修养不允许她发作,无论是在别人面前还是在自己面前。
她望向窗外晦暗的夜空,举起手里的酒杯一饮而尽。再堵心再愤懑难平也罢,事已至此,多思终归是无益的。况且机会这样的东西,从来只有她选择的权利。
回国的消息刚发出去时,各大品牌的邀请函像雪片一样纷至沓来,堆积在她的邮箱里几乎要染尘了,里面有很多她甚至还没有来得及看一眼。
她想,哪怕她几乎没接受过“挫折教育”,经历完这一场滑铁卢后,也能很快地站起来重整旗鼓,必然不会从此一蹶不振。
于是她从备选的国内一线品牌中精挑细选了几家,发出回信函。这些都是她曾考虑过的,所以也了解得差不多。
可她再次没想到,华装事件竟然只是个开始。从那天夜里之后,所有事情的发展都变得十分魔幻。
不久前挤破头也要争抢她的大牌们,现在这种时候竟然都默契地噤声不语,一个个唯恐避之不及。
在和最后一家谈过之后,喻白终于忍不住了,她皱起眉头,尽可能压抑着自己的情绪道:“您难道是不认识我吗?”
这家是一线里实力较弱的一个,如果放在从前,她连看都不会看一眼。而今天,她却听到了和之前几家近乎相同的敷衍之词。
坐在对面的是个穿咖啡色西装中年男人,戴着黑框眼镜,满面愁容。他双手支起下巴,几次欲言又止后,终于缓慢开口说:“我当然认识您,整个时尚圈无人不知您的大名。”
喻白挑了挑眉,饶有兴趣地听他继续说下去。
“只是喻小姐……别说我们这座小庙,整个圈内的大牌子怕是都没法供您这座大佛。”
喻白错愕半晌,心里隐隐有不安的感觉。这些天她经历过这些事之后,那种预感越来越强烈。
所有的一切都像是刻意安排好的,每一家公司的说辞都一样,都是战战兢兢又十分惋惜的态度。
她实在迫不及待地想知道,这背后究竟隐藏着什么。
男人为了缓解压力,拿起手边的咖啡杯放在嘴边,吹来白雾抿下一口。他看了看眼前的人,叹了口气善意提醒道:“您仔细想一下,是不是惹上了圈里不能惹的人……”
喻白猛然抬起眼睛,目光灼灼似火,她在一瞬间恍然大悟。
难怪所有人都遮遮掩掩,像是早就串通好的,把这样一个局,做的又大又精妙,联合起来演场唯独她不知道内情的戏。
当她觉得全世界都在和她开玩笑时却突然发现,原来全世界只是一个人而已。
脑海中电光火石般跃出个名字,不知为什么,直觉告诉她这就是幕后操盘手。
绝不可能再有其他任何人。
——
喻白回到家时打碎了一个花瓶,她看着满地狼藉的水和花枝,怔住半晌,狠狠打了自己一巴掌。
这一战她输得一败涂地,但没用的人才会拿死的东西出气。在很小的时候,妈妈就告诉过她,如果自己失败,就不要迁怒其他。
她低估了那个人的本事,竟然在圈内只手遮天,逼得她无路可走。
喻白面无表情地踩过碎片,一头扎在床上,暂时放空大脑,什么都不去想。
八月时节,窗外榆树上的知了聒噪不已,吵得她心烦意乱。她把脸埋进枕头,忽然感觉身体沉重疲乏。
这些天辗转多日,积累的倦意一股脑袭来,她突然很想就这样直接睡去,什么都不管不顾。
而时近中午,她却仍旧准时出现在医院,陪同喻母吃饭聊天。但说实话,恐怕她现在最不希望面对的人就是她了。
一直以来,无论自己发生什么事,她都不愿意告诉妈妈,无论幼时还是现在,哪怕她完全有能力出手帮她解决问题。
就比如说自己现在的处境,其实只要她一个电话,动用人脉和势力,僵局就可立即化冰。
可她不能,她无论如何都不能,她不想让她看见自己这样没用的样子,被人暗地里捅了几刀就要去借助她的力量。
她必须要撑下去,把牙咬碎都要撑住。
“工作怎么样?”
喻母拿起白毛巾擦了擦手,随意问道。
喻白轻轻抬了下眼皮,不动声色地回答:“一切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