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林祯的语气淡淡的,虽算不上好,总归接受了许迦的歉意。
许迦回过神来,眼前林祯已经背对着她蹲下捡地上的碎玻璃。到教室的班级同学,一开始不是忙着叙旧就是忙着整理书柜,只听惊魂一响纷纷侧目,不乏好事吃瓜者。一看是林祯的“私事”,纷纷逃似的收回目光,毕竟没有人想在这时候撞枪口上。
许迦认为自己也该视而不见。可她的目光又忍不住黏在那些触目惊心的碎片上,耳边余音绕梁,一遍遍回响杯子那振聋发聩的落地声。这个杯子……林祯那么宝贝,怎么会摔呢?
想想上次“杯子事件”给她留下的难以磨灭的心理阴影——她早已习惯在每一次传东西时先保证杯子的安全。
没过几日,林祯就不再把玻璃杯往桌面上搁了,这个下意识瞥左下角的习惯还延续了许久。
许迦心中有一丝动容,大概每个人一生中总会有几样物件,他人弃若敝屣,唯独自己视若珍宝。就像自己有一支再普通不过的自动铅笔,外壳是单调的纯灰色,式样也是烂大街的一款。可它从小学三年级起就陪伴着她。直到这个寒假,它的零件彻底报废。装了再多根的0.5mm笔芯,按压再多下它的压头,它也再不能写出一个字来。
那一天,许迦不争气地落下几滴眼泪。是为了一支笔吗?是,也不是。更恰当地说,为的是她与笔共同书写的那段流光岁月。
许迦朝着身侧的傅汀眼神示意林祯的方向,在傅汀领悟后,她便径直在林祯身侧蹲下。
不废话,直接上手捡碎玻璃。
刚捡起离她最近的那一块玻璃,许迦就被一股不松不紧的力道攥住手腕。
“放下。”林祯阴沉地开口。
许迦不甘心地挣扎,林祯不仅不放手,反倒趁机夺下她手中的玻璃。
“滚。”声线更加低沉、阴郁。
她低着头自嘲似地笑了笑,何苦?自以为是的好心,在别人眼中一文不值。她逼迫着自己抬头有尊严地瞪他一眼。
若有所察般,等她酝酿完凶悍的表情,鼓足勇气抬起倔强的脸庞时,林祯已早早撇开头。可他始终没有放开那只禁锢着她的手。
许迦原本的一肚子气一下子瘪了下来,就像个泄气的皮球,再也没法蹦跶到天花板上作妖。
“林祯,让我跟你一起捡好吗?”许迦凑近撇开脸捡玻璃的少年,语气温和可亲:“好吗?好吗?”
“一起捡吧!林祯!”
……
林祯没有回头,没有拒绝也没有接受。但许迦知道他听到了,因为他攥着她的那只右手在轻微颤抖。林祯的声音,低沉中夹杂着几许暗哑:“不用。”
耳畔不复聒噪,林祯紧绷的神经总算有所松懈,不自觉地舒了口气。
“我不会让自己划伤的,真的,你放心!”
“我在捡碎玻璃这方面经验丰富!”
许迦甚至举起空余的那只手发誓。反正她死猪不怕开水烫,一不做二不休。她许迦,会认输?开什么国际玩笑。
林祯一言不发,看起来置若罔闻。但他已经在不知不觉之中,把手松开了。
他们无声合作,很快就搞定了所有的碎玻璃。林祯把之前应急用的装满碎玻璃的广告帆布袋放进一个更扎实的布袋,随手打上结。
许迦安安静静看着他平静地做完这一切,心中一颗大石头总算安全着陆。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在她最初想要转身离去那一刻,她听到了从林祯心底传来的,遥远的哭声。
从不是纯良之人,但她也做不到无动于衷。
林祯拎着布袋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