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柏与姮文上一次相见时,他还在与匈奴刀兵相接,也曾九死一生。可那时,他心中燃着与秦翊川同样的火焰。凯旋归朝得封中郎将,一役成名、年少有为,人人见了都夸人中龙凤,将来必是封侯拜相前程无量。
然而……如今他却卸去了一身的理想,被禁锢在了这皇宫内方寸之地,日日琴棋书画茶酒消遣。
人生之起落沉浮,实难臆测。
韩玹伸手握住秦柏,手指间紧了紧,秦柏回过神来,看他一眼,笑了笑。
二人陪着太后说了会子话,用过膳才回了宫中。韩玹道:“大婚之后你随表哥南下,若能收复海寇岛,表哥便赠与你,当是……玹表哥的聘礼。”
“那不应该是我的嫁妆么?”秦柏迟疑道。
韩玹笑了起来:“嗯,那就是你的了。等以后长禛长大了,接了表哥这肩头的江山,你就接表哥去你家里住下,咱们也过一段逍遥自在的好日子。”
秦柏神色微怔,喃喃道:“表哥已经……打算好了?”
“就是不为自己,也得替你想想。”韩玹道,“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这一辈子你都被表哥连累着,落了一身伤疤,落得半生寂寥,好歹……表哥也得替你想一回,让你过段自己的日子。”
秦柏肃然而立,整理衣衫,对着韩玹深深一揖:“多谢表哥。”
韩玹扶了他站起身,笑着问:“或者,你想怎么过?”
秦柏看着他温暖的笑容,嘴角也跟着扬了起来,认真道:“我很满意,为了表哥这个承诺,我们也定要把东南海寇驱逐出大辰。”
“嗯。”韩玹笑笑,俯身吻了吻秦柏的唇,夜色朦胧,时光静好,看着眼前心仪的男人,他也不由有些情动,“后半生,我们就放手去打造我们自己的家园了,不管任何人,不理任何事,只有你和我。”
“嗯……”秦柏抿抿唇,凑上来吻住他。
唇分,二人都有些喘息不稳,韩玹低声道:“小柏,表哥此心许你,数十年不曾变过,你可愿与表哥成婚,相扶相携,白头共老?”
秦柏双眸清明,与韩玹对视,继而缓缓俯身,单膝跪于他面前,郑重道:“秦柏将性命交与吾皇,有生之年,愿奉君纵横天下。”
……
帝后大婚,举国欢庆。
朱雀街上十里红妆,整个皇宫都陷入了红色的汪洋。
祭过天地宗庙,韩玹与秦柏身着喜袍,在未央宫与群臣共贺,受各国使臣祝贺,又携手至长乐宫参见太后,太后凤冠霞帔端坐殿中,手扶着两个孩子,热泪盈眶,良久一语难成。
韩玹见母后失仪,反手将她握住,低声叫道:“母后。”
太后咽下心中苦涩,回过神来,探手自袖中取出早已备好的两枚玉佩交与秦柏,柔声道:“小柏,这是当初你父王在时,赠与小……皇上的第一件珍宝,皇上那时贪玩,当夜便将它跌成了两半,之后又心疼不已,就偷偷请工匠打磨成了一对,如今,便交与你吧。”
秦柏双手接过,想起年少时的韩玹,嘴角不由缓缓翘起:“谢母后。”
太后点点头,握紧二人道:“日后,你二人当扶持共勉,相知,相敬。”
“是。”
两人相携起身,回凤仪殿。
凤仪殿早已装扮一新,华丽辉煌,入目皆是喜庆的大红,秦柏被韩玹牵着手进入殿中,几乎被眼前的情形震住,连脚下都是一顿。
韩玹扭头看他一眼,笑不自已:“你的脸色是红了,还是被映红的?”
秦柏:“……表哥。”
二人落座,用过合衾酒,丫头们都由素云带着上前恭贺行礼,韩玹心情极好,各自打赏了下人,待得众人自去,掩了门子,他还依旧盯着秦柏笑眯眯。
秦柏被他看得一阵尴尬,脸色更红了,连双手都不知要往哪里放去:“皇上。”
“叫表哥。”
秦柏眼圈莫名泛红了:“……玹表哥。”
韩玹神色一怔,缓缓起身走到秦柏面前,扶着他站了起来。
韩玹的手指慢慢抚上秦柏脸颊,低声道:“小时候,我想过无数种与你相伴一生的方式,却独独不曾想过这一种,小柏。”
秦柏笑笑,伸手握住韩玹手指,吻了吻:“玹表哥,我也爱你。”
韩玹眸中泛起不自然的潮红,为这一“爱”字,他们走过的坎坷与黑暗,不堪回首,他们所失去的,亦不堪瞩目。
红烛摇曳,二人烛前相向,望着彼此最熟悉的容颜,恍若隔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