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什么事!”
罗文季知趣的走开了。
花的位置都安排好了,老太太开心了一个晚上,花就在她卧室的门口的架子上,她在房间里就能闻见这些香。二怀一直在屋里跳上跳下,也是愉快的很。佣人们都进入自己的房间休息,做事。
罗文季在自己的房间里看着窗外,她这里能看见三楼欧阳怀秋的房间在亮着灯,他的男人在那里还没有回来。除了外面有几声狗叫和天空的几声闷雷,这座房子里静悄悄的。
半夜零点左右,高力回到自己的房间里,他一进门就遭到了罗文季的一顿数落:“天天半夜回来,你两个老男人睡在一起就好了,还回来干嘛!回来又这么没出息,长了这一身腱子肉。伺候男人的命!半辈子了也不能让我生出半个仔。”
高力两眼瞪的圆圆的,像只愤怒的猫,他赏了罗文季一巴掌,这一掌落在罗文季的脸上,格外响亮。罗文季大哭了起来,高力捂住她的嘴巴,把她抱到床上,他慌乱的在扯她的衣服,也扯下自己的衣服。
“我今天就让你怀个一儿半女。不然,不然就没有机会了。”罗文季停止了哭叫,高力也停止了撕扯,两个人纹丝不动抱在一起。罗文季乱拳打在高力的身上,脑袋上。
“要死了!要死了!今晚不给你留下个一儿半女我就要死了!”高力声音低沉的像是打出的闷雷。
“什么事?为什么要死?”罗文季一脸疑问。她把高力扶正,然后整理好了自己上衣的钮扣。
欧阳怀秋大字型躺在床上,他气喘微弱,旁边是他的药瓶,他双手举着那只装了传票的信封,忽而举过头顶,忽而在身上游弋,忽而在眼前定住,像是戏院里的花旦。他平时就喜欢在后院里和高力手舞足蹈唱些戏剧。
大怀在补习班还没有回来,罗文季垂着眼皮,无精打采的守在门口,大怀回来,罗文季关闭大门。高力喝了很多的酒,现在裸着上半身已经睡去。
清晨的日出在城市的东边升起,把各式各样的建筑刻画成轮廓鲜明的倒影在街口。学生们排着整齐的队伍下了校车,大怀和二怀也是如此,二怀总是慢腾腾的走在后面,大怀则负责催促二怀的步伐。
罗文季站在后面的院子里,她看着院子里的那棵苍老的香椿树。叶子发黄,巨大的树冠几乎遮盖了半个院子。高力手上端着一杯咖啡,就坐在香椿树下的石墩上。
“这棵树是我们刚刚来先生家做事的时候栽种的。现在已经长成大树了。孩子们有的时候还爬上爬下,打新鲜的香椿树芽,我就给孩子们煎金灿灿的香椿鱼吃,老太太也喜欢在这里坐着,点上蚊香在这里喝茶乘凉吃西瓜看星星看月亮,孩子们大人们多么热闹!老天爷,你为什么要这样。”罗文季双手合十,神情严肃,脸颊上挂着泪珠。
高力并没有回应。他坐在那里,愁眉不展,咖啡已经喝了一大半,但是仍然冒着烟。过了一会儿,罗文季也坐过来,她擦了擦脸上的泪珠,说到:“我让他们做到月底就走了。按照先生的吩咐,每个人多发了一个月的佣金。太太听到后心情非常平静,但是最后还是哭了,很难过的哭了。她在担心孩子们和老太太该怎么办。先生又不希望别人来插手家事,我们都不在了,孩子们太可怜了。”说着说着,罗文季再次抽泣起来。
“是啊,我们做了什么事理应受到惩罚,只是孩子们该怎么办?”高力失魂落魄的样子叫人不安。
“我昨夜一直在想,可不可以委托我大姐来这里照顾孩子们和老太太。她和姐夫反正也是没有孩子,自己的人在这里照顾我们也好心安。”
高力保持安静,他端着杯子,像个迷路的孩子。
客厅飘着花香,老太太的花开的正浓,正努力开着的和努力要开着的都好像在放着香气。
欧阳怀秋坐在客厅的中间,他吸着烟卷。高力坐在一旁给欧阳怀秋拿着烟灰缸,表情凝重。
“你和大怀二怀说了什么?”欧阳怀秋问。
“我什么都没说。我...还没说。”
欧阳怀秋抬起眼愤怒的看着高力,青筋暴起,血丝充满眼球。他双手攥起拳头。
“哥,你如果不舒服,如果你打我一顿会觉得舒服一些,你就打我吧。我爱莫能助啊,哥。你打我吧,哥,求你了!”
老太太坐在屋子里,看着花,她听到了这一切。眉头的皱纹拧在一起,老泪纵横。
“该来的总是会来。”老太太轻声说。
欧阳怀秋上了楼,高力就坐在那里,烟灰撒了一地,还冒着烟。罗文季走过来,坐在一旁。她泪眼朦胧。
晚上8:00,秋高气爽。月亮挂在树梢,孩子们在树下吃着冰冷的西瓜,大人们都没有出现。大怀坐在树下,认真的读着书本。
高力拿着一本书,走近大怀,坐在那里。
“大怀,送你一本书。”
“《追风筝的人》。这种书我怎么能看懂。”
“听说海渡街上的花都开了,中秋节前后要给姥姥种些花啊,我们去那里看看那些花。”
大怀把书放在书包里,把书包递给一旁的罗文季,雀跃的跑出大门,还不小心撞到了正走过大门的那名叫焦杰的小学生。两个人笑了笑离开了。
罗文季看着高力的背影,低声的嘀咕到:“他是疯了吗?”
海渡街上确实开满了花,各色各样,仿佛是春天刚刚来。大怀坐在一堆花间,高力则站在那里。两个人就这样呆着,直到大怀开口问道:“高力叔叔你是不是有话对我说。你就说吧。”
“没有话啊。没有。我怎么...”
“昨天晚上我去姥姥的房间,看到她在哭。就守着那些花哭。我装作没有看到。今天早晨我看到罗文季也在哭。其实我一直在等你跟我说。是不是我们要搬走了。因为那些帮佣都不见了。”
高力沉默了一会儿。他坐下来。
“你看这些花...”
“你就说吧,高力叔叔。”
“你爸爸、妈妈和我还有罗文季我们要离开这里一段时间。”
“去哪里?”
“一个遥远的地方。”
“到底是哪里?”
“非常的遥远。这些时间你和弟弟、姥姥在家要好好的生活。”
“那谁照顾我们?”大怀眼睛里的泪水几乎要溢出来。他声音颤抖的说。
老太太跪坐在客厅的垫子上,双手合十。向面前的菩萨念叨着。二怀则站在老太太身后,一脸懵懂。
“姥姥,你在许愿吗?”
“对!姥姥在许愿。”老太太站起来,手牵着二怀步履蹒跚的走出屋门。大怀也正好破门而入。他气喘吁吁,满头大汗。
姥姥也牵过大怀的手,面对那亩花圃,眼前的花儿星星点点的开着。拼命的吐露芬芳。
“这些花,姥姥很是喜欢。我从小就喜欢这些花。我的妈妈是当地远近闻名的种花人,她善良美丽大方,爱各式各样的花。她每天精心照顾着那些花。花不分贫贱,它们受养花人之托,拼命的开出最美的花朵,来报答养花人,报答土地和大自然。你们要像这些花一样,不管怎样,都要记住自己的使命。就算有一天,姥姥再无法看见这些花,但是花还是要开放,因为它们不是为我一个人而开放的。我看不见它们是我的事,它们开放是它们的事。腐朽没落或者盛开怒放,是它们的选择。”姥姥声音洪亮,其实罗文季和高力都听到耳朵里了。
大怀一言不发的看着这些花,二怀则跟着姥姥走进了屋门。
八月末,秋高气爽。今天是孩子们的生日。大怀和二怀是对双胞胎。他们仅差三分钟来到这个世上,整个生日宴会有50余人参加,大家西装革履,裙飞袖扬,毕恭毕敬,相互敷衍。
那个夜晚格外安静。孩子们睡着,大人们睡着,狗也睡着。
第二天天刚刚亮。大怀牵着金毛狗在河边散步。他看见有几辆车在河沿上驶过,就跟在车后跑着。他的预感强烈,呼吸变得急促,步伐也渐渐的慢下来,他索性坐在离家不远的一道路沿上看着车辆陆陆续续的开进自己的家门。
那些车辆收走了他家的很多东西:家具、车子、瓶子、座钟、钢琴、壁画甚至灯具餐具。当然还有这房子的男主人和女主人以及高力夫妇。
大怀抱着金毛,泣不成声。看着那些车辆渐行渐远。他拔腿就跑,跟着车辆,直到消失。
大怀再次奔跑起来,朝自己的那座曾经充满欢笑的家园。他看见院子里的那亩花都被砍了,花瓣洒落了整个院子,院子里洒落了很多的纸片、衣裳、木屑。;
老太太瘫坐在花架前,表情呆滞。她看到大怀破门而入,也就回过神来。努力用微弱的声音喊道:“大怀,快去看看二怀。他追着车跑出去了。”
大怀飞奔在那条街上,足足5公里开外,二怀狼狈的坐在道边,脚上的鞋跑掉了一只,有一个脚趾甲已经受伤,马上要脱落下来。
大怀叫住了二怀。二怀缓过神来,提着一双脏乱的鞋,向大怀跑去。
路上车来车往,兄弟两个哭着、喊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