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莫一盏茶的时间,两人便到了那处院落外。院门从外面紧缩,上面的朱漆也掉了个光,看起来像是有些年头了。
宋清止踮着脚往里面瞧了又瞧,却还是什么都没看见,未免惊动里面人,两人行动都收敛了些。
江楚聊打量了头顶的一棵枇杷树,是从院子里长出来的一支旁梢,约莫成年男子手臂那么粗,树枝已经拖到了地上。
江楚聊侧身低声问道:“能上去吗?”
宋清止顺着他的目光瞧了去,丝毫不拖泥带水地撸了袖子,准备大干一场。他冲着江楚聊摆摆手,扬着笑脸道:“江兄,你这可是小瞧我了,比这个还高的我也爬过。”话落,他抬脚便准备抱着树干往上爬。
江楚聊:“......”
“...诶,江兄,我承认我拖你后腿了,但是你不要扯我行不行,你揪着我衣领做什么?”
江楚聊拎小鸡一般把宋清止给拎了起来,脚尖微微借力,便带着宋清止翻过了院墙,稳稳当当的落在了树上。
“江...江兄,你着实厉害啊,只不过下次上树之前能不能提醒我一下,万一我刚才喊了出来...我们不就前功尽弃了吗!”宋清止心有余悸的拍拍胸,义正言辞的看了看江楚聊,气归气,还得顺着撸他的毛。
江楚聊实在是觉得他有些聒噪,沉声道“禁声。”
宋清止冲着江楚聊点了点头,薄嘴抿成了一条直线。
不得不说,江楚聊选的位置很好,可以将整个院落看的一清二楚。树下放了一张石桌,上面还有半副未下完的残局,棋局旁摆了一盆枇杷果,是刚清洗过的,还沾着水珠。
唯一不方便的就是那间木屋窗门紧闭,只有侧窗透了细细的一道缝隙,却依旧看不清里面的情况。
宋清止指着枇杷,悄声在江楚聊耳边道:“江兄,我说对啦。你看那盆枇杷,这里真的是有人住的,我就快见到我兄长啦!”他开心极了,嘴角弯弯,梨涡深深的陷了进去。
要不是江楚聊扶着他的身子,他险些就要摔下去了。
江楚聊沉着脸看着那盘残局,不动声色的往旁边偏了偏。他生性不喜别人触碰,若不是担心宋清止掉下去,他怎么也不会扶着他的腰身。他思索片刻,又道:“听说宋城主不擅棋艺?”
“不是不擅,我阿爹忙的要死,哪有时间啊。”宋清止瞥了一眼那副棋盘,眉间微蹙,那是两个人下的残局,虞柳夫人不喜棋艺,那同他兄长对下的人会是谁?
宋清止不敢深思,装作浑然不觉的样子,继续道:“哎呀,江兄,我让你看枇杷,你看那盘棋做什么。也不知道为什么阿娘不让我兄长出来,明明这么惊才风逸的一个人,偏偏要把他锁在深山老林里…”
“话多。”江楚聊沉声打断了他的话,语气却是柔了些,不再似方才那般强硬。
“清烛今日学了什么?”
听着屋子里传来轻柔的声音,宋清止习惯了似的浑身一紧,浑身的不自在,扭头对着江楚聊道:“是阿娘。”
江楚聊点点头,他自然是熟悉这道声的。
只是虞柳夫人这时的语气与面对宋清止时,却截然不同。
他看了看宋清止,对方朝他尴尬的笑了笑,似乎知道他想问似的,解释道:“清烛是我兄长,他当年为了救我受了很严重的伤,阿娘怕他再受伤,所以才把他放到了后山禁地。”
江楚聊不做声,脸色依旧不是很好看。
只听里面又道:“阿娘,清止最近还好吧?”
宋清止听着里面人询问他,自然是开心的,扯着江楚聊的袖子摆个不停,连话也说不利索:“江兄!江兄!我兄长他问我了…”
“聒噪。”江楚聊没有再让他说下去,伸手点了他的意舍穴,让他动弹不得,也说不了话。
“好端端的提那个丧门星做什么?”果然同往常一样,只要提到宋清止,虞柳夫人便是一肚子气。她开了一扇门,出来将方才洗好的枇杷端了进去,放在了里面的桌案上。
桌案前头坐了一位很是好看的少年,一袭白衣,眼角微吊,长眉比平常人细了些,倒是有七八分随了虞柳夫人柔媚的长相。
“阿娘...”白衣少年想开口劝她时,只听虞柳夫人又道:“要不是你当年出了事,这个少主轮得到他?整天跟个废物一样,只会上山下山的伺候蛊城里那些老不死的,我的面子都被他给丢尽了。”
宋清烛无奈的摇摇头。虞柳夫人又道:“你爹呢,说好城中事物我负责,你的课业他负责,他人呢?”
“阿爹说他在这呆十几年都快憋出病了,去蒙岩长老那处借转咒蛊了。”
虞柳夫人气的摔了手中的枇杷,道:“这便受不了了?那我儿还在这破地方待了十八年呢,他怎么不说我儿辛苦!清烛你可得给为娘争口气,别跟那个混球一样没点出息!”
宋清烛看着虞柳夫人这幅气急败坏的样子,忍不住挑唇道:“阿娘,你不要一口一个废物,说到底我还是要靠弟弟救命的。”
“你靠他救命?”虞柳夫人冷哼一声,道:“我的儿啊,你可千万别犯糊涂,区区一个祭典,又死不了人,顶多就是把你身上的避日诅咒转移到他身上。可你想想,要是没有你,他能有这么多年锦衣玉食的好日子过吗?”
树上的宋清止顿时只觉从脚底升起了一抹凉意,一直渗透到心底,那里面好像有什么碎了,一块一块的扎在他的身上,虽然看不见但却也让他疼得牙齿打颤。
原来我还是祭品啊,为什么阿娘要骗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