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完那边还是沉默,连一丝噪音都听不见。
沈临挪动鼠标,有条不紊地关掉所有开着的界面,合上电脑,说:“先把东西收拾好,我这边过去半个小时左右。”
虽然多半猜到他如果知道自己现在还在学校,大概率会让人过来接自己,或者他自己过来接。这是一种很自然没有任何疑问的想法。
只是这番话从他口里出来,自己亲耳听到又是另外一回事。
“我……”陶然嗫嚅,不知道怎么往下说。
“半个小时后,我打你电话。”沈临略笑,无形化解她此时的尴尬。
“好。”陶然咬咬唇,手指点着桌面,说:“谢谢小叔。”
“嗯。”那边倒也没多说什么,简单地应了声,挂掉了电话。
还有半个小时的时间,她就能见到那个人了。
陶然动作轻缓地往书包放书本试卷,一边漫无边际地想:第一句话要说什么?
一个礼拜不见,他过得怎么样?
迫不及待地想见到他,甚至有太多的话要跟他说,也有很多的问题要问他。
不论如何,陶然心里莫名地感恩沈之仁给了她一个机会,让她……
突然,她拉书包链的动作一顿,想法于半道戛然而止。
陶然的心猛地跳得很快。
她转头望向窗外,因为大雨,窗户都只留着一条缝,班级里相对暖和些。她颤着手背上书包,走向班级门口。只是刚走出门口,迎面而来的满是斜风细雨。
细雨丝丝润润,覆在她的脸颊上。冰冰凉凉的,与她此时狂跳不止的某处胸腔位置形成鲜明的对比。
微微颤抖的手此时也因寒风一吹,慢慢地稳定下来。
她正在走向一个危险的领域。
陶然想,那是一个危险,却又充满诱惑的未知世界。
等她反应过来,她已然身在其中。
雨天夜晚来得比平时早些。
陶然站在学校门口,不时朝马路张望。
雨幕绵绵不休,路灯昏黄,衬得她面颊时常幽暗,时常明亮。
沈临的车子很快停在一旁,陶然认出他的车,撑开伞就要走过去,伞刚拿起来还没撑开,手机响了。
“我过去接你。”沈临言简意赅。
他说要来接,陶然也不再坚持,停在半空的伞就这么不自然地垂落。
沈临很快踏着深深夜色、幽幽雨幕,身形俊朗,步调平稳,朝着陶然的方向走来。
他手里拿的是一把墨绿色的伞,质感看着还不错。
没一会儿,他来到陶然的面前。
一个高大的身影瞬间侵占她全部的视野,眼里心里以及这朦朦胧胧的天地间,每一样东西都瞬眼静止,只有眼前的这个人是清晰,是有活力的。
他的面目一点一点地,任她自由轻慢地临摹。
他过得还挺好的,陶然看着他的脸庞想,没有上周显而易见的疲惫。这次看着精神些。
她稍微放下担心,心里的愧疚感也随之减弱。
没见到他之前,明明还一艘很多话要说,这会见到人了,倒是沉默得一声不响,只是静静地朝他笑。
自己真是个傻子,陶然想。
沈临伸手,将手里的伞递出去,“拿这把,大一些,不会被雨水溅到。”
陶然盯着他手里的雨伞看了好一会儿,这才慢吞吞地接过。
她动作迟缓,沈临觉得有趣,拿过她的书包,一边走一边问:“有问题?”
“也不是什么问题,”陶然侧过脸庞看他。
“那是什么问题?”沈临很有耐心地询问她。
陶然踌躇半刻,才说:“好像没见过别人用墨绿色的伞。”
“为什么,哪里不对?”
陶然涨红了脸。
两人正巧走到车旁,沈临将自己握着的雨伞往她身上挪移,说:“雨伞收好,里面有一次性袋子。”
“哦,好。”陶然收好伞,弯腰进车座。
她上了车,沈临则是绕道车前回到驾驶座。
上了车,沈临指示陶然打开副驾驶面前的抽屉。
“里面有毛巾和巧克力,你自己看看需要什么。”
“好。”
陶然打开,拿了一条毛巾擦了擦头发和身上的水渍。过了会,猛然发现自己好像忘了身旁还有一个人。
她慌张地又取了一条干净的毛巾递给沈临,“你也擦。”
沈临从手机中抬起眼,笑着说:“不用了,回家再处理。”
他说不用,陶然也不跟他纠缠,将毛巾放回原位。
又过了会,陶然余光盯着沈临那边的位置看。
沈临抓到她飘忽的视线,笑着问:“怎么了?”
陶然看看他,而后指着包在一次性塑料袋的雨伞,说:“要不放我这边吧,我这边位置宽敞些。”
说到雨伞,沈临看着拿在手里还没递出去的湿雨伞,握在手里,冰冰凉凉的。
他想起刚才戛然而止的话题。
“因为颜色是墨绿色,所以觉得很奇怪?”
陶然愣了愣。
沈临见状,接着说:“没记错的话,你好像挺喜欢绿色的。”
她平时使用的东西,很多都是绿色色系。
“是喜欢,”陶然不敢看他,“但是也有例外。”
沈临将手里的雨伞递过去,陶然接住的时候,他这边并没有放手。
陶然为难,硬着头皮拿回来也不是,眼下放手更是不行。
她心里默默叹气,以后应该少说话。
“喜欢就好,不用管那么多。”沈临低声说道。
“拿好了,我们回家。”话音刚落,手随之松开。
心里的叹气声悄然退去,陶然睁大了眼。
车子匀速行驶在宽阔的马路上,偶尔遇到路面不平处,车轮驶过,惊起一滩雨水。
雨势变小,雨丝淅淅沥沥,混着夜风和路灯,天地一片平和,夜色静谧,颇为岁月静好。
沈临说得在理。
喜欢就好,不用管那么多。
某种道不清说不明的异样感,以及踌躇了许久的疑问,在这个雨后的夜晚,格外明朗。
一个危险的未知世界正朝她张开双手,往后的日子,兴许还要面临许多困难,更重要的是,她的渴盼与希冀将永远不会有回音,更不会有落地生根的那一天。
有的只是,无穷无尽的自我煎熬。
然而心里那阵迷雾褪去的那一刻,眼前瞬间开阔。
未来怎么样,她一时考虑不了那么多。
陶然瞥向沈临,就像眼前这个人说的那般。
喜欢就好,不用管那么多。
她也不必顾虑,未来还很长,这只是个开始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