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唯回到周熠那里,正赶上家具店送货上门。
周熠正指挥着工人把一张床送去楼上,那个有飘窗的朝阳房间。
床的尺寸介于单人和双人之间,简约大气的样式,何唯也很中意,其实她卧室那个公主床也是妈妈选购的,因为妈妈心里有个未做完的公主梦……
可何唯显然另有关注点,小声问:“你要跟我分床?”
周熠随口答:“我怕死于马上风。”
“什么马伤风?”
直到外人离去,周熠才解释道:“还有个通俗名字,腹上死。”
何唯怒:“难听死了。”
周熠不知死活地在继续科普,“这是说男人的,还有一种说女人的,叫……”他凑到她耳边说了三个字。
一个比一个难听,何唯打他,他灵活闪开,两人绕着沙袋追逐,顺便过几招,何唯的“侧踢”、“后旋踢”已经有模有样,最近在练“过肩摔”,结果是摔人不成,反被熊抱,转个圈、双双倒在沙发上。
周熠说:“那是给别人看的。”
何唯想起他刚说过的难听话,要求:“我要在上面。”
周熠抱着她在沙发上翻了个身,继续一本正经道:“万一哪天老顾他们来,只有一张床,影响你声誉。”
“……”
他忽然问:“眼睛怎么红了?”
“……被你气的。”
何唯闭上眼,把脸埋在他胸膛。听他戏谑中带着怜惜地说:“像只小兔子。”
她心想,可不就是,落到你这只坏老鹰手里了。
一起送来的还有一套书桌。
周熠摩挲着她的头发,问:“还想去留学吗?”
怀里的人不语。
他认真地说:“我可以等你。”
何唯心里一暖,那个没问出口的问题,原来早有答案。
她调戏他,“我可不忍心让你当留守儿童。”
“那就回美院,别当辍学儿童了。”他笑着说:“咱们俩,起码得有一个本科学历吧,虽然你们这种专业……”
何唯瞪眼:“我们这种专业怎么了?”
“……比较闲散。”
她一把揪起他衣领,“我们才不闲散!我们又苦又累,我们叫民工。”
他握住她的手腕,“怕了你了,这手劲儿,没少拧钢筋吧。”
何唯却泄了气,说了句:“学艺术很费钱的。我没办法再心安理得花我爸的钱,我妈的钱我也不想花。我也该出去找工作了。”
她越说声音越小。
瑞和那边还没办离职,但也不能再回去了。监事会的改革,只怕沦落成“昙花一现”。说到底,当初能起作用,都是周熠对她的容让……还有她的公益基金小项目,也还没开始……
周熠抱着她坐起,从钱包抽出几张卡,在茶几上一字排开,“随便花。”
何唯挑眉,“你要养我?”
周熠看她神色,眼底亮晶晶,但眉宇间骄傲重现。
他郑重道:“可以养你,也可以资助你,随你选。”他咳一声,“艺术家不都有个资助人吗?据说欧美的很多男艺术家,资助者都是富婆。咱俩反过来。”
何唯撇嘴,“懂得还挺多嘛。”
她拿起一张卡,“我接受你的资助。”
有些心结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打开。有些问题,更不是一己之力就能解决。但人总要往前看,往前走。
何唯一旦做了决定,就果断行动,次日回学校办理复课手续。晚上回来带了书本,还有课程表,贴到新书桌前。
虽然还有忐忑,不知对雕塑还能否恢复旧日热忱,但也有些欣喜,那是骨子里对于艺术的眷恋,对美的向往,近乎本能,永远不会熄灭。
周熠也跟着看课程表,记在心里,同时纳闷,“耽误了这么久,不用留级?”
何唯眼睛一瞪,“我学分修得够够的,成绩也好,不跳级就不错了。”
“是我错了,你了不起。”
周熠坐在何唯的椅子里,她坐在他腿上,扳着他的脖子,用撒娇的姿态问:“你当年为什么退学?”
“因为打架,严打时期。”
“为什么打架?”
“……年轻气盛。”
何唯看着他,“一定有内情的,对不对?”
周熠也看着她,漫不经心道:“二十来岁的男人,跟公牛似的,一言不合就动手,能有什么内情?”
何唯眼睛闪着光:“我不问,等你想说时就会说的。”她在他脸上亲一口,“我相信你。”
周熠心里暖融融的,转而又想,她是真的相信他呢?还是已经开始对他进行感化式教育了?不过无论是哪一种,都让他温暖。
***
有人翻了新篇儿,有人还在抵抗旧事。
这一天傍晚,何天奎从冥想室出关,发现家里来了个客人,正跟青姨在客厅拉家常。还不是空手来的,带了酒肉,已经摆上桌。
老胡见到一身宽松居家服的何天奎,颇有些道骨仙风的范儿,担忧地问:“您修炼这个什么大法,不忌荤腥吧?”
何天奎反问:“我什么时候吃素过?”
“哈哈,那就好。”
老胡给两人倒酒,42度泥坑酒,下酒菜有猪头肉、花生米、爆炒肥肠,好在青姨又手脚麻利地做了两道绿叶菜。
一瞧老胡又开始“忆往昔峥嵘岁月稠”,何天奎赶紧道:“说正题吧。”
老胡嘿嘿一笑,“我听说,这野蛮人已经打到门口了?”
何天奎面色一凝,“你从哪听说的?”
老胡不答反问:“您有何对策?”
何天奎喝一口酒,“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有人说,最佳防御是进攻。我听说那位姓张的,最近跟陈家接触过。”
何天奎心头一凛,问:“消息可靠吗?”
“不太可靠。”老胡说,“都是从酒桌上听来的,不过你也不能不防。”
何天奎心下沉吟,这个陈青也是老狐狸一只,原本两家可能结亲,一直处于合作状态,直到他病倒有机可乘,这位按捺不住露出狐狸尾巴,自从他回归,对方一直安分得很,但也只是在观望而已……
老胡又说:“说最佳防御手段是进攻的,不是别人。说这话的背景,就是陈家有异动那会儿,当时我还觉得他托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