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年夜饭(上) 茅台酒(2 / 2)童年记事首页

“小鬼,你当它是白开水啊!一块钱给你吞了下去。”

“啊!” 嚼着红烧肉,我口齿有点不清,“一块钱。这是酒还是太上老君的仙水?”

外公告诉我,这瓶茅台是我妈特地去淮海路花了七、八块钱买来孝敬他的,他要吃到正月十五呢。

我想今天祸闯大了,一块钱给我一口头。不要说外公心痛,我心也痛了起来,一块钱能派多少大用场啊!

幸好外公没再说什么。今天他又蒸上了一碗麦片饭,外公说麦片比饭营养好。外公每次吃麦片饭,我都要吃上一口,因为阿婆和我们家从来不吃这种东西。麦片饭很香,很有嚼头,一口麦片外公可以嚼上半天。外公从碗底下拿出一张五角头:“拿去,要好好读书。” 他早就准备好了。我拿了压岁钱,谢过外公后,便拿了一只调羹下楼吃年夜饭去了。吃年夜饭的人多,调羹分不过来。

前几天我就打听到阿娘有一张年夜饭的菜单,最好的小菜要算以下几种:虾子煨海参、醉蟹(大闸蟹) 、黄鱼鲞烧肉、清炒虾仁和松子大黄鱼。这些东西不仅价钱贵,而且加工复杂。

一个礼拜前阿娘就把干的海参放在瓷缸里,用特特滚的开水(沸腾的水)泡,再用棉花胎严严实实地裹住,放上一个礼拜。原来比手指头粗不了多少的海参干,在热水里焐了七天,发得像小黄瓜一般。阿娘买来大虾,先把虾壳剥掉,挤出虾子,在油里爆一爆,再用酱油煨着,闻闻味道就知道是上等海味。

今年大闸蟹便宜,阿娘多买了几只,虽然个子不大,却只只结实。那蟹洗净后,用筷子在肚皮上戳个洞,浸在一个装有上等高粱酒的大瓶里。等到蟹吃饱老酒,它也醉得差不多了,可以上桌了。听阿婆讲,醉蟹鲜得不得了,而且吃不坏肚皮。

过年前阿娘把上好的肉皮阴干,皮中的油水全都滴干净。我倒要看看阿娘是怎样氽肉皮的,因为氽肉皮要起很大的油锅,平时她省下来的油就是过年派用场的。阿娘先叫我煽煤炉(因为煽煤炉时有煤灰飞出),接着她把铁锅放上,加满油。等油冒出热气,再轻轻把如竹尺一般大的肉皮放在锅里氽,也就是眨几下眼睛的功夫,那肉皮像变戏法似的变得是又大又厚。她把氽好的肉皮放在盘子里,让油滴滴干净,再放在冷水里浸着。氽好肉皮,阿娘又氽沥干的青鱼片,那是用来做醺鱼的。接着她把前几天晒干的青鱼鱼肚也放在油里氽,阿娘讲用鱼肚烧的汤鲜得不得了。以前我只知道黄鱼肚是用来做胶水的。这几样东西氽好后,那油冒出了一股饭店里的味道。

昨天阿娘从菜场里买来两包冰蛋做蛋饺。冰蛋里只有蛋黄,蛋白拿到厂里做药。冰蛋化开后,阿娘往里边加了一点油。她把一个盛汤的铝勺子放在煤炉上,用块肥肉在勺子里擦几下,再放进小半调羹蛋浆,等蛋浆结成了皮,再放进一点肉酱,最后把蛋皮包起来,蛋饺就做好了。阿娘告诉我,蛋饺现在是生的,要等蒸熟了后才能吃。听她这么一说,再看下去也就没意思了,不然阿娘又要讲我头颈极细,独想戳机(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