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牢记自己是共产党员,但不反对妻子是一名虔诚的佛教徒。因为他的家太需要佛祖的佑护,那怕一场小小的灾祸都有可能毁了这个家。家里五口人,他与妻子两个已经到了需要照顾的年纪的老人,一个正在读高中一个读初中的孙子,再加上一个在外打工的儿子。
儿媳妇受不了儿子那臭脾气和家里的穷,早就离开了这个家,儿子因为她的离开也自暴自弃好几年。已经走上正路的儿子就是整个家庭的支柱,赚的那点钱还支付不起孙子的学费。他在地里爬拉的那点收入还得补贴孙子的一部分学费,妻子的病也仅仅靠着他弄点草药撑着。
他的家就象是建立在快要融化的冰面上,那怕一个不小心就完了。他们家的希望就是两个孙子身上,一旦孙子上不起学,那他们家就没了希望,一个没有希望的家庭那还是一个家吗?
他只能让患病的妻子每天在家里为整个家庭在菩萨面前祈祷。而他则拼着命去地里刨食,尽可能地为这个家庭积攒着能抵抗灾难的资本。别人家种一季水稻,他得在种一季水稻的基础上再种一季秋薯,再把秋薯加工成红薯粉条或红薯干,一年下来也可赚个万把块钱。
这样至少可以摆脱前几年儿子不学好还要借钱过年的困境。又到年底了,儿子赚的钱要负担孙子的生活费和学费,而他与妻子精确地计算了人情事物和过年的开支。只要在立冬前把红薯处理好这一年还可以存上两千块钱,只在妻子和他这几年身体好不死,将来大孙子上大学时还可以撑一下。
想到这里他心里暧暧的,挥动锄头的力量好象更大一些了,很快身上有了雾气,不是初冬的寒雾,很快他赤膊的背上涌现出一滴滴汗水,再汇聚成溪水般流了下来。
曾家湾前面小溪边如伞盖般的大樟树下象以往一般热闹起来,曾家顺早早地起床在樟树下活动开来。这是他多年来养成的习惯,农活已经十多年没干了,两个儿子要他学城里人早晨锻炼身体,可这里是农村那能学城里人一般锻炼身体?所以他只是摆个样绕着大樟树走几圈。
开始有带着孩子的人站在樟树下,看到曾家顺都热情地打招呼。他很高兴地与村民们聊了起来。他没当过村干部,但在前山村和后山村都拥有比村干部还高的威信。他会做人,当然也离不开两个好儿子。
大儿子大学毕业在市建筑公司上班,两年就下海在市里自己开了一个小建筑公司,一直在做房地产开发。公司不算大,但收入还可以。在他的要求下建筑队的人都是前山和后山村的乡亲,很多人都依靠着他大儿子吃饭,而大儿子也从不亏欠这些乡亲们,所以乡亲们对他老曾也是很尊敬。
小儿子大学毕业后在深圳开了一家科技公司,虽然用的都是高学历的人。但保安保洁之类用的都是前山后山的乡亲。顾二仔的儿子就是在小儿子的公司当保安,而且顾二仔的儿子不学好还是在他的训骂中才改变过来的。顾二仔俩孙子懂事,学习还非常好。这是顾家的希望,他让顾二仔儿子顾立冬明白顾家的希望在哪,他也就开始学好了,安心在小儿子公司做保安。
他这么做就是为了还顾二仔当年对他的恩情。五十年代三年饥荒时,十多岁的他饿得是饥黄腊瘦的,还得早上到后山村去砍柴换粮食。当时饿得受不了了,就偷偷地到狸冲组的地里挖红薯,结果被组长顾二仔给抓了个现形。
还在读书的曾家顺当时就懵了,在当时的大环境下,他不仅读不了书了而且他一生都无法抬起头来做人。谁知道顾二仔不仅没有把他怎么样,反而带到家里吃了一顿饱饭。
这不仅仅是一饭之恩,了解曾家困难的顾二仔随后还借粮给曾家,让曾家安稳地渡过了那最困难的时期。狸冲有地有山当时顾二仔家也不缺劳力,粮食充足有能力帮助曾家。但并不代表与曾家不亲不邻地就应该帮助曾家,这就是比天还大的恩情。
当初顾家有难时,家顺曾经拿出几万块钱向顾二仔谢恩,当然也会给顾立冬工作,他总认为那份恩情比什么都重。但被顾二仔坚决地拒绝了,施恩不图报,了解顾二仔为人的曾家顺也没有再强求。
他一直等着顾家最需要的时候再还这份恩情,但顾二仔一家都在坚持着,即使那坚持让他心疼。只有暗中祈祷顾家能熬过这最艰苦的日子,也只有暗中吩咐小儿子多给立冬发点补贴奖金,在立冬回家里给他备点礼物以立冬的名义带给二仔,他最多能做这么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