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主肩膀上那条刚刚还昂首咆哮、电光四射的紫电虬龙,像是被戳破的气球,猛地一缩,萎靡地变成了一条细弱得如同蚯蚓的可怜电丝,瑟瑟发抖地钻进他衣领深处,再不敢露头。那半截曾被他视为无上荣耀的魔族角旗,此刻仿佛重若千钧,被他下意识地、带着点仓皇地往身后藏了藏。
连狗富贵都感觉到了气氛的剧变,喉咙里发出一声低低的、带着畏惧的呜咽。它毫不犹豫地松开了嘴,那半只象征着金玲儿赫赫战功的妖狼断爪,“啪嗒”一声掉落在尘土里,沾满了灰。它不大的身躯瑟缩了一下,本能地往远离上官玉的方向挪了挪。
戒色和尚脸上的温和笑容僵了一瞬,随即变得无比“庄严肃穆”。他立刻放下竖掌的左手,双手合十,宝相庄严,对着自己杖头那串还在滴血的魔首,口中念念有词,梵音低唱,仿佛刚才那个挑着一串头颅、满面红光讲述如何“超度”魔修的人根本不是他。那“阿弥陀佛,善哉善哉”的诵经声,在死寂中显得格外清晰,也格外突兀。
金玲儿脸上那点因羞恼而起的红晕迅速褪去,只剩下一种被无形力量慑住的苍白。九凤缚龙绫上的火焰彻底熄灭,温顺地缠绕在她臂弯,如同失去了所有生机。她张了张嘴,似乎想反驳什么,喉咙却像被冻住,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只能死死盯着上官玉衣摆上那几点暗金色的妖血。
那几点暗金,无声地昭示着一种他们无法企及、甚至无法理解的层面。他去了哪里?遇到了什么?斩杀的是何等存在?无人知晓,也无人敢问。“余孽”二字,像冰冷的针,刺破了他们所有的沾沾自喜。
“咳!”
一声刻意的、带着点尴尬的干咳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诸葛歌清了清嗓子,脸上挤出一点极其不自然的笑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轻松一些:“那个……时候不早了,该进城了。什么输啊赢啊的,都是自家兄弟,何必计较这些虚名?”他一边说,一边极其自然地朝前迈了一步,试图将众人的注意力从上官玉身上引开,“到了青阳城,就是到了我诸葛家的地头。诸位放心,小弟我必定好好尽尽这地主之谊,保管让大家宾至如归!”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出口,旁边正憋着一股莫名邪火的南宫主立刻像找到了宣泄口。他浓眉一拧,铜铃大眼瞪向诸葛歌,粗声粗气地嚷道:“诸葛歌!你这话啥意思?啥叫‘你的地盘’?难道小爷我不是青阳城土生土长的?这青阳城东门外的地砖,哪一块小爷没踩过?怎么就成了你家的了?”他下意识地挺起胸膛,似乎想找回一点刚才被上官玉一句话打落的气势。
诸葛歌正待解释,脚下那面一直缓缓运转的青铜星盘,其上的符文指针毫无征兆地剧烈颤动起来,发出急促而尖锐的“嗡嗡”声!
“等等!”诸葛歌脸色骤变,猛地抬手制止了南宫主的话头,目光如电般射向巍峨的东城门,“老爷子他们……”
话音未落!
就在众人望向城门瞬间,四道色泽各异、却同样快如闪电的虹光,自城内激射而出!虹光未至,四股强大而各具特色的气息已然如同怒涛般席卷而来,瞬间冲散了城外残留的魔气、妖氛与血腥,带来了属于青阳城世家的磅礴底蕴与……灼热的关切。
虹光敛去,四道身影已稳稳落在众人面前。
“我的乖孙媳妇儿!哎哟喂!可想死老头子我了!”
一声带着哭腔、激动得变了调的呼喊率先炸响。诸葛家老爷子,那位须发皆白、平日里最重仪态风度的老人,此刻全然不顾形象,像一阵风似的直接越过自家孙子诸葛歌,白胡子激动得乱颤,目标精准无比地直扑墨诗语!他围着墨诗语,如同鉴赏一件失而复得的稀世珍宝,搓着手,转着圈,眼神热切得几乎要喷出火来。
“瘦了!黑了!在外头风餐露宿,吃了多少苦头啊!”诸葛老爷子声音发颤,布满皱纹的手想去碰墨诗语的脸颊,又怕唐突了似的缩回来,最终只小心翼翼地捏了捏她星纹披风的边缘,“看看这披风,都旧了!是不是诸葛歌那臭小子光顾着自己耍帅,没照顾好你?跟爷爷说,爷爷扒了他的皮给你做新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