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 1 章(1 / 2)突变首页

我有个极坏的习惯,时常在午夜里大喊,对着开着的窗户,面前是银色的防护栏,给人一种被拘束的感觉。无尽黑夜像一块海绵般吸收了我的声音,于是谁也听不见。不过我本来就不是要让人听见,甚至是选了个十八层的房子,左右都没有邻居,上下的灯也是暗的,趁着这时候,我的喊叫不会被谁发现。直到喊到嗓子嘶哑,我才把头收回来,转身面对亮堂的屋子,一间卧室,四面漆上了白色的墙面涂料,一盏寂静的台灯,发出的光也是白炽的,家具也是安静的,玩偶散在一张大床上,一双大红色的不趁脚的拖鞋在床边上,门关的死死的。这里就如同医院里的停尸间一般寂静。我熟悉了这般环境,整整十六年,我都在这里度过。我赤着脚,小心翼翼的踏着步子,从窗边到桌子边的椅子上要十六步,但我十三步就走完了。我看着自己的腿,这才发现自己比十六步时长高了不少。但这无关紧要,我翻开桌子上的本子,本子是红色的,其实我很讨厌红色,喜庆的总让人想起儿时的春节,但这不是我选的,况且我也不太对此讲究,于是便用它做了我的记事本。

记事本上能记上什么事呢?无非事一个日期加署名罢了。我照常行动,好像不这样就无法继续行动了一样。我在记事本下记下如下文字。

:2014 8 23 夜有雨,无事,九点一刻楼下偶有声响。记事者,新日。

我关上本子,便突然想起几个小时前在意过的楼下的声响,下面是搬了人来住吗?我这么想,但很快又漠不关心了,楼下搬了一户人家,对我来说好像也没有什么变化。

我放下本子,不关台灯,打开房门走了出去。外面一样静悄悄的,冰箱关着,里面应该装着水果和今天剩下的饭菜,沙发上有凹痕,想必有人在此久卧过,电视机亮着待机灯,看来没来得及关,我走上去把电源插头拔掉,它发出一声诡异的滋滋声。我推开小阳台的落地窗,风正往里刮,夹着雨丝,湿透了刚洗好的衣服。我轻轻合上阳台的窗,风声听不见了,地面下的那盏路灯映亮了一个半圆,雨点被染出形状,砸在地上的水花也变成白色。就是这样一片一片的光圈围绕了整栋楼房。衣服被湿透了,我看了看时钟,此刻凌晨两点。离我明天六点出门还有四个小时,我摸了摸几乎可以拧出水来的衣服,它看来是干不了了。

我心里突然有点无名的惊恐,于是从柜子里拿出一只大号的吹风机,把芭蕾舞衣放在膝盖上用风机吹着。风机送出来的风暖暖的,膝盖虽然有点湿意,可在这暖风之下湿意很快被驱散了。我越发觉得此刻手上的机器是个极好的东西。我把它对着眼睛,看着里面通红的发热丝,感受着进风口微弱的空气流动,眼睛倒是被吹的发痛,我却不肯移开眼睛,不一会,眼泪便顺着脸颊的纹路流下来。

我擦擦眼泪,接着继续吹我的芭蕾舞衣,好在舞衣轻薄,大概半个小时后就彻底干透了。我把舞衣继续放在晾衣架上,就靠在沙发上睡着了。

雨下一夜未停,我走在路上,雨伞被打的左右乱晃,现在我的手臂发痛,昨夜睡着时不经意把手臂枕在了脑后,现在正发麻,即便是雨滴都足以让我双手失控。最后我索性不撑伞了,把雨伞收到背着的小包里,把长衣的帽子戴上,低着头弯着腰,就往公交车站赶去。

到车站是十五分钟后,厚实的大衣湿透了,水滴在车站的挡雨棚下从头顶或肩膀往下滑麻醉后在雨衣衣角滴落。头发也湿了大半,几缕发丝贴在脸上,和水滴一并被我擦掉。不用说,我大衣下罩着的芭蕾舞衣也全湿了,昨天晚上的努力看来压根没用。

我登上603路汽车,车上空了一半,我找了个靠后的位置坐下,把大衣脱了一半搭在前面座位的椅背上。我低头看着舞衣,果然全湿了,肩带有气无力的垂在肩膀上,原本蓬松的衣服甚是耸拉。

今天芭蕾舞教室里打扫的干干净净,倒不是说平常它不干净,只是今天干净的给人一种耳目一新的感觉。光洁发亮的地板,铮亮的压腿杆,最瞩目的是无人教室被空旷墙镜投射出来的巨大世界,令我急不可耐的想闯进去。但我压定心神,把大衣脱下挂在外墙上,从更衣室里拿出一条用过的训练舞衣,虽然不合身,可总比穿着湿透的衣服要好。但鞋子没得换,我穿着湿透的芭蕾舞鞋,独自一个人在压腿杆上热身。

这份寂静总让人感觉是永恒的,往往却是在短短数分钟后就涌进来第一个人,接着数秒后诺大的芭蕾教室就被吵翻了。她们不停的笑着讨论,我则在一边祈祷着训练的正式开始。这段时间总是很难熬,我想每个人都如此。

教师来了之后,所有人排成五列,我因为个子较高被分在倒数第四列,一眼就可以望见第一列人的头顶。

教师三十二岁,现任此芭蕾舞教室的一名代课老师,她扎着一个单马尾,脸庞很坚毅,和那些芭蕾舞者一样,言行中都带着干练的气质。她面颊消瘦,活像一个俄国人,最令我印象深刻的就是她那一双内陷的眼睛,好像一口古井。

古井老师清了清嗓子开始点名,点名过后把我们分成二十四组压腿热身。我由于热身完毕,身体已经足够柔韧,就漫不经心的发着呆,一边发着呆一边帮同伴压腿。我帮着压腿的是站在第二列的女生,个子矮小不必说,连名字也是陈小小,好像生怕人不知道她长得小巧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