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碍乎,”霍易说道:“倒是劳烦了。”
“哪里的话,张先生是老爷的座上宾。我要招待不周了,老爷定会说我。”
霍易听她这么说,连忙俯身拜首,道:“夫人这么说,我们几个可承受不起。”
王莽夫人见霍易这般,嘴角微微一笑,眼中又盯上了手中的针线,便道:“行了,叫白福带你们先去休息吧。我这儿还有些事呢。”
霍易抱拳,道:“那……我们就先告辞。”
三人随白福来到偏厅暂歇,白福吩咐下人端来茶水点心便退了下去。这般偏厅便留下了林页等三人,霍易见没人,便说道:“没想到这王莽治家如此俭朴。今日真是令我刮目相看。”
卫艳也道:“我也没想到五哥竟真在他府上做了幕僚。看来这位当朝大司马大将军,并非世人所说的那般不堪。”
林页沉默不语,他心里却是纠结。到了这会儿,他也不好再说王莽的不是。方才遇见王莽夫人正织补衣物的模样,手法熟练利落,便是装也装不出来的。再说,他们又算什么身份,便是装给他们看,又有什么好处?
林页叹了口气,心想:“果如师傅所言,眼见为实耳听为虚。王莽治家如此节俭,私德定是不坏的。只是……天下人皆传他要篡政夺权,到底又是怎样一个说法?”他站起了身,忽看见桌边有一册打开了的书卷,上面正写着一句话“进有退之义,存有亡之机,得有丧之理”。林页不知这是谁人在此将书看到此处,但这句话就像道家阴阳之说,万物相生相克,相融相斥。万物皆是如此,更别说这世上最难懂的人心,又有谁能将一人看透?
这三人在偏厅等了约莫一个时辰,屋外终于传来阵阵脚步声。一位头待高冠,衣着朝服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他个子不高,却双目有神,大耳垂颚,大嘴尖塞,一脸的胡须已有些花白。
“诸位便是张先生的师兄弟?哈哈哈……果然个个都是少女英雄。王某来迟了,这厢有礼了。”
来人不需多说,正是王莽本人。他一进屋便是冲林页等三人抱拳施礼,全没有盛气凌人的架子。
“啊,见过大司马大人。”三人见是王莽,出于礼节皆是行了大礼。待他们直起身子,才发现王莽身后一位壮年男子随后也走了进来。他仍习惯眯缝着双眼看着众人,脸上总挂着千古不变的微笑。
“哈!五哥。”霍易第一眼便看着了张隐,笑道:“想不到你初来长安,就能拜在当朝大司马大将军的府上,可是你的福气?”
张隐笑而不语。倒是一旁王莽说道:“怎么说是张先生的福气?张先生能来我的府上,是我王某的福气才是。”
“哈哈哈……我辈乡野村夫,怎么敢和王大人争福。”霍易笑道:“倒是有不当之处,还请王大人见谅了。”
“你这话怎讲?”王莽大笑道:“想当年我王某七次求迎松子他老人家而不得。可如今他四个徒弟尽在我府上,已是补偿了王某长久的遗愿了。”
“王大人言重了。”林页忽道:“家师年事已高,是以不愿过问天下事。他老人家也是常常教导我们,是要淡泊名利,潜心修学。我们这番前来,也不过来与五哥叙旧罢了。”
王莽听林页此言先是一愣,细细看了一眼林页,又是笑道:“小兄弟是否姓林?王某要是记得没错,当年你我还有一面之缘呐。”
“王大人好记性。”林页拜首道:“当年莲花峰上,小人曾为大人端过一杯雾里洗身茶,不想大人还记得。”
“怎敢相忘,当年正是迎松子他老人家为王某点出了开世之志。”王莽饶有深意的望了林页一眼,沉声道:“只可惜小兄弟当时走了早了。”
“王大人高看小人了,小人只求独善其身,胸中更无大志,自然不能明白王大人的开世之志。”林页道:“现如今,王大人身为大司马大将军,已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地位已经无可附加。这份开世之志,想必当结了吧。”
林页抬起头一双眼睛炯炯盯着王莽。他平日素来少言语,此番一席话说的话中有话,言下之意在场的众人都听了明白。只不过身在王莽的府中,这般言出不逊,若当真恼了王莽,场面又该如何收场。
这时,一旁的张隐开口说道:“大师兄,你久处山中心智还是浅了几分。当今祥瑞四起,世人皆以为是王大人的功劳。可谁又知道,便是功劳再大,也只是替天执事之功。天不会变,道也不会变。天子是天命所授,不会因为哪个凡夫俗子就没了天命。便是今日在朝上,满朝大臣说要给王大人‘加九锡’,我也是觉得可以的。”
林页听了一愣,问道:“这‘加九锡’是个什么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