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年轻的书生，满面兴奋之情难以自制，在身上摸索着什么，接着又对在座的客人团团作揖，说道：“笔，笔，谁有笔墨，请借来一用。”

可是到场的都是为着贺寿来的，谁又能随身带着笔墨。

书生问了一圈，无有所得，又不想错过这豪迈激昂的诗句，焦急之下望见廊柱下站着的羽林卫军士，一把抽出其腰间佩剑，道：“请借剑一用。”

接着割下袍倨，刺破手指，凭借着脑海中的记忆，就着指尖的血迹抄录起来：“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

“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

槿儿在细细的研着墨，没有留意场内众人的神情，但听少爷开篇的几句，竟将本来吵吵嚷嚷的院子，震得鸦雀无声，顿时觉得满心欢喜。待听到此句时，知道少爷真的能补全全诗，紧锁的眉头渐渐舒缓开来，心中如抹了蜜一般甜丝丝的。

我家少爷本来就是有诗才，岂是那不男不女的妖人能比拟的。

“陈王昔时宴平乐，斗酒十千恣欢虐。”

“主人何为言少钱，径须沽取对君酌。”

本该在后院女眷一处的李轻云，不知何时靠了过来，小声的问道：“哥哥，这两句是什么意思。”

李鸣鸾轻声为其讲解魏晋之时陈王曹植“归来宴平乐，美酒斗十千。”的典故。

至于“主人何为言少钱，径须沽取对君酌。”李鸣鸾望了一眼背着手，脸色铁青的父亲，嘴唇动了动，没有解释。

不远处，那位女扮男装，穿着素色长衫之人，低声说道：“那李阁老和方侍郎，说方伯和年少无名，不必在乎名声，让其委曲求全。这位方伯和以此借喻，抒发不平之气。”

长衫之人，语调婉转，甚是悦耳。

钱谦益颔首道：“夫人品评诗作之功力，自是十分雄厚的。”

满壶的烈酒，至此已饮了大半，他此时已完全与心中的诗句融合起来，对场中情况毫无所觉，只是伏案疾书，笔势愈发气势磅礴起来。

饮下酒葫芦里最后一滴酒，随手将其扔还给叶重桓，长啸一声，吼道：“痛快！”

“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

叶重桓兴奋之情溢于言表，也吼道：“读方兄弟此诗，痛快！”

“痛快！痛快！痛快！”几十名羽林卫将士，一同吼了出来！

扭头见槿儿紧紧的盯着自己，眼波流转，好看极了。方缶心神一荡，再度蘸饱了墨，重重写下最后一句：“与尔同销万古愁！”

抄手游廊下的那个书生，袍子自膝下被割下大大的一块，手上也鲜血淋漓，抄完了最后一句，猛地拿起桌上的酒壶，灌了几口，呛得快要掉下泪来，却浑然不觉，也高喊道：“痛快！痛快！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区区一袭长袍，何足道哉！”

说罢又灌了几口，奋起全身之力喊了出来：“与尔同消万古愁！”

方缶扔下笔，望着不远处呆若木鸡的刘泽涵与蒋春，慢慢的走过了过去。

刘泽涵便是再不学无术，也明白这旷世奇作所蕴含的神奇力量，此时见方缶慢慢走来，不知怎地，心头竟有一阵发虚。

“小伯爷，在下这诗……作得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