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粉衣小姐惊叫之下,五颜六色的裙裾纷拥而至。
“苏六姑娘,你不说燕三皇子今日有事来不了么?”
“呵呵,苏六姑娘定是骗大家,私下把人给藏起来了……。”
“苏六的面子真大,连燕三皇子都能从公主府中请来。”不异于虎口拔牙。
“可不是。他可是一直在公主府不出门呢。”
“听说燕三皇子从未给过公主好脸色呢,甚至扬言至死不从,连驸马都不要当。”
“他倒能是应了苏六的约,真是难得。”
公子如玉,名动楚都,自然受姑娘家追捧。平日深居浅出,又有那样的经历与身份,在一群养在深闺中的姑娘们眼中更添了几分隐秘向往与猎奇。
……
苏霏在众姑娘围拥之下,看向燕均秋,又惊又喜,温柔浅笑。
燕均秋双腿僵直,后背开始发寒……。
身后突然闯入的人呼吸一痛,看到便是美人儿见到情郎欣喜深情的笑容。
福安不敢去看燕均秋此刻的脸色,生怕自己一看之下便再也忍不住要嚎啕大哭。
叽叽喳喳的声音在见到公主刹那骤然停止,一惊之下,纷纷行礼。
庭院之中雪早已扫干净,但青石板依旧冷硬入骨,众小姐个个娇养,公主既不如往日般客气地道声免礼,又久不叫起,不免一个个戚戚然依例行跪拜礼。
福安一言不发,眼光瞥过众人落在高高的墙檐上,黄墙琉璃瓦,晶莹的冰串儿从檐上挂下,在毫无温度的日光中散着冷光。
她目不斜视直直地盯着那串儿,挺胸迈步往前走,生怕一错眼,会看到让自己心碎场面,让自己落入再难挽回难堪的境地。纵是她早已因着他而沦为楚都的一笑柄,但在众人面前那一点点倔强的脸面她不想就这么被当众给扒了。
刘南菁回头咬着腮帮子面色不善地瞧了数眼身后那另一张皮子,这才转眼望向脊背僵硬,一门心思往前走全然忽视行礼各家小姐的福安,对着众人道:“公主叫起。”
苏霏起身,揉了揉膝盖,小碎步跑上前问,“公主,难得能偶遇,可否留步与臣女们一起品诗。”
福泰福宁二位公主时常出席各类宴会,而这位大长公主虽说不出上足不出户,但从来是独来独往,与众人全无交往,能请她参与必是日后值得炫耀的谈资。
于是苏菲这一胆大的邀请,得了众小姐大力附合。
福安停下脚步,回头直直盯苏霏不错眼,目光渐锐,几乎能将人扒皮透骨:“本宫书读得不好,也不爱读,诗词歌赋全然不通,琴乐歌舞更是不会。苏小姐想与本宫比什么?”
未及人答,福安已笑不及眼底,恶劣地嘲道:“奈何本宫有个好爹娘,想要的直接取来便是,因而从不屑与人相比。”
燕均秋原本僵硬的脸色渐失了所有表情,眉依然是眉,眼依旧是眼,风华依旧无双,却如同是个玉雕假人,没了生气。
苏霏粉脸白了又红,红了又白,立在那里尴尬地解释道:“臣女们也只是邀公主热闹热闹,并不敢与公主相比。”
众人听了两人对话,目光不由地在两件一模一样的雪色裘衣上打转。
两人一前一后虽离着数十步之距,中间隔了数人,但男俊女娇,任何人一看都会认为是一对相协而来赏雪的璧人。
有人难掩兴祸乐祸之色瞥了眼苏霏,问福安:“公主与燕三皇子同来赏雪的吗?”
福安怼人的勇气,在眼角余光中看到的修长身影的刹那,已恶胆全糜,此时此刻只生怕被人误会,引得某人的生怒,慌忙急切撇清道:“不是。”
周遭空气忽地一凝。
苏霏在众人惊异的目光下,掩住心中得色,恳切道:“既不是,公主便留下来与臣女们同乐吧。臣女的仰慕公主许久,今日一见心中更是欢喜,公主能留下,臣女们有与荣焉。”
福安回头目光落在苏霏头上,毛绒绒的粉色皮袄风帽兜住了整个头,只露出一小截乌黑的发丝,一张脸蛾眉淡扫,显得柔软又可亲。哦,原来均秋喜欢的是这般模样的女子,温柔美丽,知书识礼。
福安有些艳羡,高高仰起的下巴垂下,自愧不如这样陌生情绪左右着她使她又羞又涩,她想立即逃离这样的地方,可又心存不甘,也许她变成苏霏那样的,会得均秋喜欢的吧?
不会的。福安随即无比清醒的明白。
她早已不是十二出头的那个无惧无畏的傻丫头了。三年时间足以让头破血流的她明白一个道理,均秋他不会喜欢她。区别不过是,以前他没有心仪的姑娘,如今怕是有了。但不管有没有,他都不喜欢,相反还厌恶她。
想到此,福安连个余光也不敢向身后那道修长身影扫去,生怕再受打击,快撑不住了。
她用尽全力撑出一个和气的笑容,莫名其妙地竟答应了下来。
裘衣厚实的皮毛微动,那个僵立许久的人醒过神来与她擦肩而过,恍若没有看到周遭的人也没有听到几人话语,一步步往山下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