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行云院长大人刘夫子站在书院门口哀叹,自从有流水书院这个对头横空出世后,行云是越来越不景气了,今儿愣是没见一个学生来书院,请假条子倒是一大堆,什么婚丧嫁娶、病弱腿瘸无所不有,反正就是各种理由表示:老子今天不来了。
这帮在米坛里的长大的不知人间疾苦的臭小子!
刘夫子等到天荒地老,巷子口总算转进一个背着书包的人影来,端的是玉树临风,风华绝代,意志坚定!赶紧迎了上去,感动的热泪盈眶,“燕均秋你来了。”
“夫子早。”燕均秋行礼。
“快进,快进。”刘院长侧身避开了他这礼,忙请人进门。
燕均秋一脚刚跨进门……
“哈!”后面跳进来一人。
刘院长刚想训斥,谁家的丫头如此无礼,待看到来人项上的金锁,明晃晃“福安”二字,终于明白今日为何没学生来了,不怪那帮臭小子,只恨敌人太强悍,腿一软,“小民参见公主。”
福安笑嘻嘻地叫起,跟着燕均秋大摇大摆往里走,刘院长呆住,不知道该同情燕同学招惹上这么一位主,还是该同情自己惹上了这位后这书院怕是要关门大吉了,自己要丢饭碗了。
燕均秋今早上的琴课。
楚人尚武,因而陆先生的琴课选的人并不多。今日只来了一名学生,向来和善他也不以为意。那学生上个课还带了个俏丽的小丫嬛来,向来和善的他也只是皱了下眉便只当没看到了,专心授起课来。
陆先生很喜欢像燕均秋这样好学又聪明的学生的,教得十分尽心。
一教一学,琴声悠悠……。
一边的人今日艰难地起了个大早,悠缓琴声如催眠符咒,不过片刻已趴在桌上睡得天昏地暗……。
福安醒来时早就没了琴音,屋里静悄悄的,抬头不见了燕均秋,立马起身去寻,却因趴得太久了腿脚酸麻,一下子又“哐当”跌坐在椅上。
“嗤”声音极轻。
但福安向来耳力不错,循声看去,只见燕均秋正独自坐在窗边练字。
洁白的素宣,修长的手指,牙白色的指节,微突的腕骨,薄唇挺鼻,乌眉斜飞,长睫如羽掩了小半微长的杏眸,如画般的美人,福安只觉得好看之极,颠颠地跑过去,却连喘气也是轻轻地,看着他一笔一画地书写着……。
极静,却也不静,福安能听到窗外鸟儿的鸣叫,蜜蜂穿越花儿间嗡嗡声,少年微微的呼吸声……还有自己渐快的心跳声……。
近午膳时分燕均秋才停了笔,抬头撞见到那张微红呆愣的俏脸,不知为何耳根亦有些发烫,燕均秋缓缓呼出一口气才将这发烫的感觉压下。心道任谁在这般直白大咧咧的目光都会不自在的。
瓷白的笔架上轻微的触碰声让福安的目完从少年身上挪开,她拿起写满字的纸张。
墨香阵阵,福安用力地嗅了嗅才去看上面的字,似懂又非懂。
歪头看着神色淡然的燕均秋称赞道:“这字写得好看,本宫都认得。”
又是一下轻“嗤”。
“本宫不光认得,还会写。”被美人儿轻嘲福安自是不服气,坐下执笔照着写起来。
燕均秋瞥了一眼,莫名记起那位曾说过“若字写得好,哪怕肚里没多少墨水也会被当成个有学问的人。”
看了福安的字他不禁心中莞尔,这字可真算不得好,那位定然想不到。嘴上却依旧讽道:“公主府里没夫子么?”
珉楚公主们府中都有专门教授各种课业夫子。福泰和福宁都是有名的才女,一手簪花小楷堪为闺中典范。
福安当即气得扔了笔腾地站了起来,带着三分委屈七分怀念地嚷道:“夫子走了之后本宫便再没夫子了。”
能让福安唤作夫子的唯有先皇的近臣吴瀚墨,他是福安从小跟到大的夫子,两人极为亲厚,前年人便没了。想不到宫中竟没有给她再另寻夫子。
燕均秋淡淡地想着,低头望着素宣不语,虽是初春无端地染了凉凉秋意,静默片刻后起身收拾东西,仍淡淡地道:“托你的福,今日不用上学了。”
“哦?”放假乃学生最高兴之事,上了平生第一天学的福安却无比失望,亦步亦趋地跟着燕均秋眼巴巴地问,“那咱们明日还来么,本宫以后也跟你一起上学好么?”
刘院长候在屋外,冷不防听了这么一耳朵,急得汗都流下来,忙上前结结巴巴委婉地对福安道:“公主大驾光临,大家惶恐之极生怕怠慢,一不小心怕冲撞了大驾,所以学子们都请了假……”。避祸去了。
福安往四周瞧了瞧,来来往往果然只有年长的夫子,没个少年学生,当然除了身边这位漂亮得足以以一敌百的。
“本宫,晓得了。”福安平静了然地道。
刘院长擦了头汗,心道:这位公主也不像传说那般蛮横不讲理,且闻弦歌而知雅意,十分地聪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