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姜夫人的情绪也低落下来,“可不是吗,我真后悔,当年若是我不那么任性,晚个几日,哪怕一时半刻……”
“好了夫人,”姜老爷手上一紧,打断了姜夫人的回忆,“今日人多嘴杂,不宜谈论这个。”见姜夫人哀伤地点头,他也叹了口气,“现下已成定局,咱们还是要为以后多着想。不说了,今日是岚岚的生日宴,你这个当娘的可不能破坏气氛。”
姜夫人闭眼,敛去了那些不该有的情绪,“我晓得,老爷放心吧。”
“爹,娘,”身后忽然传来姜清岚的呼唤,两人齐齐回头,看到姜清岚正站在他们身后,“你们怎么又在说悄悄话?”
“谁让宴会的主角磨磨蹭蹭,迟迟不到,我和你娘正打算去看一看呢。”姜老爷眼眸中盛满了笑意。慈爱地看着自己的女儿。姜清岚眯起眼睛笑了笑,又看了看四周,“这不是刚到中午么,嘿嘿。”
这副怠懒的样子让姜夫人看不过眼,她上前一边检查姜清岚的衣着打扮,一边絮语着让姜清岚不许这么懒散。姜清岚嗯嗯啊啊地附和,还趁姜夫人不注意向姜老爷求救。姜老爷走在娘儿俩身后,三人一起来到大堂中,里面已经坐满了前来赴宴的亲朋好友。
姜老爷一向不甚喜欢繁复的礼节,这次生日宴会也是如此。客套几句,众人便开始享用美食。姜清岚刚坐到桌前,便听得一声娇呼,“清岚姐姐。”
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姜清岚挤出一个笑容,抬起头来看着眼前的女孩子——堂妹姜暮沉。
姜清岚和姜暮沉是同年同月同日出生,本该是十分有缘的一对姐妹。但两人的关系一直不远不近,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明明一般大,但姜清岚觉得姜暮沉的行为举止看起来比自己小很多的样子,总是不自觉地把她当成小孩子。再加上姜暮沉一家并不住在姜府,时间久了,自然就有了距离感。
“暮沉来了,生辰快乐。”姜清岚拍了拍身边的椅子,示意姜暮沉过来坐,“今天咱们一起吃长寿面啊。”
姜暮沉比姜清岚身量稍高些许,长得也有六七分相像,两人坐在一起,不细看很像是一对双胞胎。她一落座就挽住姜清岚的手臂,显得十分亲昵,“好啊好啊,清岚姐姐,今天可是咱们的好日子呢。”
这份突如其来的亲切令姜清岚有些无所适从,她僵硬着手臂,不习惯姜暮沉忽然的接近,“用饭吧,今天做了好多好吃的呢。”犹豫了一下,还是假借帮姜暮沉取碗筷,把胳膊抽了出来。
“圣旨到!”正是宾主尽欢之时,一道尖细的声音传来。满院的宾客,酒席,仿佛被这一嗓子惊扰,瞬间竟化作灰散了。只留下姜清岚孤零零地站在混沌中。她四下里望着,全都是无边无际,触摸不到的灰色薄雾。
一阵风吹过,姜清岚心惊地发现自己不知何时换上了污迹满满的囚衣,那上面破破烂烂,还留着纵横难辨的血迹。她抬起手,看到的还是脏污和干涸的血块,甚至自己的十个指甲都被拔掉了。
不知从哪里忽然传来了哭喊,那声音十分凄厉,有男人的也有女人的。姜清岚侧耳听着,不多时便怔怔地落下泪来。那是姜府中人的声音,她听到轻轻在喊小姐,往日又软又甜,曾被自己打趣说像糯米糕的嗓音已经嘶哑得不成样子;清岚苑一群小丫头的哭声时高时低,一下便消失了;接着是娘的啜泣,姜清岚听到她反复念叨着自己的名字,可不管她怎么大喊,尖叫,甚至是嘶吼,娘都好像听不到;还有爹,姜清岚十五年没有听过大声说话的爹,正在怒吼着什么,声音也早已如破锣一般……
忽然,哭喊声又被一个女人的笑声取代。那声音又尖又细,笑的十分张狂和放肆。姜清岚泪痕未干,又感到愤怒一阵阵地涌来,女人还在笑,仿佛在跑来跑去,周围的环境原本一片混沌和虚无,不知何时却变成了雷雨天,正电闪雷鸣,轰轰作响——
“姜姐姐!姜姐姐!快出来玩!”孩子们的声音把姜清岚从梦中唤醒,原来那不是打雷,而是他们拍门的声音。姜清岚满身冷汗,腮边全是泪水。她坐起身,眉宇间带着初醒的呆滞和梦中尚未褪去的肃杀,破天荒地没有理会门外的孩子,陷入了孤独的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