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戚赶了大半天的路,才找到学校告诉我,可我回去时,我妈她、她已经走了。”
定远用手扶着欧必进的肩,想安慰一下他。
欧必进再也忍不住了,小孩似的哭起来。好一会儿,他哭着说:“我妈临走前一直叫我和我哥,可还是没见上我们最后一面。都怪我,如果不是我申请到这么偏远的地方,兴许我妈就不会走,兴许我妈能见上我最后一面。”
“欧必进,要不去申请离开这里,把这里的学生动员到点校去,这里太艰难了。”
“我也想过,可是想到那六个孩子眼巴巴的样子,我又狠不下心来。”
“哎,我也是,本来不想到村校教书,但一看到那些孩子,好像什么怨气都没了。”
晚上,两人躺在床上,都没有睡意。
“欧必进,你最坚强,你……”定远想安慰欧必进,可又不知怎么说。
“说实话,以前我从来没后悔读中师,但前段时间我真的后悔了,后悔读了中师,后悔申请到离家这么远的地方,但,但我必须挺住,我不能被现实打垮,我必须前进,否则我就白叫欧必进了。”
“嗯,我最佩服你的就是这一点。”
“我们是农村孩子,本来就不占优势,但我不信命,我一定要干出个人模狗样来,让贾丹刮目相看!”欧必进说道。
“你还在暗恋她!”
“也许是吧,我也不知道,但我就想让她刮目相看,让大家对中师生刮目相看!”
突然,欧必进坐起来,问道:“尧定远,你原来和王超经常念的那句话是什么呢?就是生活的海洋那句……”
“生活的海洋,只要你浮动,你挣扎,你肯咬紧牙关,那么,总不会把你沉没。”定远慢慢的念道。
“嗯,就是那句。”欧必进念道:“生活的海洋,只要你浮动,你挣扎,你肯咬紧牙关,那么,总不会把你沉没。”
那晚,定远和欧必进很晚才睡,睁着眼睛想了很多很多……
第二天,欧必进要回老家到墓地看望母亲,定远也一直想着父亲的按摩。他俩一早就起床,赶了两个小时的路来到车站。
离别时,欧必进欲言又止,几次想说话,可话到嘴边又不说了。
“你怎么啦!吞吞吐吐的,这可不是你的性格。”定远说道。
“尧定远,有件事我不知该不该告诉你。夏浩男就在我们那个村校教书,我妈走时她来的,他说他爸找关系把他借调回城里教书啦,还是个单设中学,国庆后就回去。他说他被村校打败啦!”
“什么?”
“你别激动,这就是农村孩子和城里孩子的差别,农村孩子没有这些优势。”
“中师骗人!”
“不是中师骗人,而是这个社会就是一个关系社会,我们农村孩子只得靠自己硬拼才行。这也是我看到那六个孩子不忍心丢下他们不管的原因,农村孩子只有读书这条路。”
“不行,我得找张校长理论,不,找丁副县长质问。”
“别,尧定远,你这样不把夏浩男害了吗?他从小父母就离异了……”
定远心里愤愤不平:“不行,他们破例了,没有一视同仁。”
“我就说不该告诉你,看你这倔脾气。”
“我今天就进城找张校长问个究竟。”定远面无表情。
“尧定远!”欧必进大声吼道,“你今天如果执意要去,我就跟定你,不准你去!”
“他们骗人!他们骗人!你知道吗?”定远伤心的摇着头。
“尧定远,认命吧!农村孩子没有关系,只有靠自己!”
“我没靠自己吗?读中师时我比谁都努力,我挑的砖比谁都多,我练字的纸比谁都厚,我打篮球比谁都拼命,我的成绩比谁都好,可这有用吗?”定远几乎吼道。
“是,没用,为了响应到偏远学校任教的号召,我连妈都没啦!”欧必进吼道,胡子拉碴的脸满是泪。
两人不再说话,各自流着泪。
好一会儿,定远回过神来,安慰欧必进:“对不起,班长。我不去就是,你快回去看你母亲吧!”
客车来了,欧必进先坐车走了。定远在窗外喊道:“经常写信!”
“我给你写来,我那个地方没有人送信。”
望着远去的客车,定远再一次感到命运的不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