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府,林芾闺房。
林夫人将新做的衣服叠好放在床头,手指轻轻抚摸崭新的缎被,被面百花盛放丝滑轻盈,“你爹啊,每年中秋过节都偷摸到厨房给你偷根葱,我问他他还不承认。其实我知道,他就是想让你下辈子投胎能嫁个好老公……唉……”她轻轻叹了口气。
“其实你爹小时候可疼你了,你刚会走的时候,他天天驮着你在府里玩耍,你要什么他都给你什么,我还害怕他把你宠坏了。他说,女孩子就是要宠着养,以后才不会叫人拐跑了。那时候你还不记事。”
“可是你五岁时生了场病,高烧三日不退,你爹到庙里给你祈福,寺院的老住持说啊,你这闺女虽然短命,可现在还不到时候,她真正的劫难是十八岁。你爹听了,开口就骂:“你这和尚脑子有问题,满口胡言,骗人香钱,以后再也不来了!””
“你爹嘴上说着不信,可心里介怀得很,不久后,你的病果真好了。本该是件高兴的事儿,可你爹想到老住持的话怎么也开心不起来。后来你爹又请了很多僧人来家里给你算命,各个都摇头叹气道,活不过十八岁。”
林夫人说着便眼眶湿润,抹了抹眼泪,继续念叨:“你爹啊,他把自己锁在屋里三天都没有迈出来一步,我是真怕他出什么事喽。后来他出来拉着我的手说:“我知道怎么救闺女了,你说的没错,是我太宠着她了。咱们以后不再宠她,不就把她的命数改了吗?她的命改了,劫也就改了。嗯,一定是这样……””
“从那以后,他就很少来看你,对我也冷漠了。可我知道,他心里苦……”
“他就是想让你活着……”
林夫人的指尖紧紧攥住锦被,禁不住哽咽失声。
“你千万别怨他……”
鱼小淮狠狠点点头,紧紧闭上眼,“我知道,我不怨他……”
刚出口,便化作泪水流进嘴角,涩涩的。
她走到林夫人身旁,脸轻轻枕在她的腿上,她想起自己在现代的爸妈,鼻头阵阵酸楚。
”谢谢你,娘,我走了,你要好好照顾爹,你们都要好好的。“
都要好好的。
她的泪顺着脸庞滴落在地上,化作一阵青烟,消失不见。
“告诉你一个好消息,苏达随和霜儿成家了,生了个大胖小子。”梅至简道。
这倒是一个意外惊喜。
鱼小淮本就对霜儿怀有愧疚,如今她和苏达随能成眷属,再好不过。不免又多出些感叹:”人世间的缘分十之一二,最终能在一起的人少之又少。若所有有缘人能知道这些来之不易,就不该当作理所应当了吧。“
做完告别之后,鱼小淮幽幽望着梅至简:“阎君殿下,请我喝酒。”
她可不总是这样称呼他,这次显然是为了蹭酒才客气道,不过话语里反倒是容不得商量的口吻。
梅至简信步走在前,头也不回地道:“你请我,我付钱。”
“成交!”
风微微凉,酒过七巡,几分醉意袭来。
鱼小淮和梅至简坐在屋檐之上,旁边放着几个空酒壶。
鱼小淮脸颊微醺,将手中的玉壶与梅至简一碰,怅然道:“其实我挺羡慕林芾的。她死后,她爹娘都还记得她,有人为她难过,有人仍痴痴等待着她。而我呢,谁也不记得我,连我爸妈都把我忘了,就好像我从来没来过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