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老爷坐在大厅的木椅上,两眼凝滞,神色凄然。昨天来报的下人说,搜遍整个燕云山,连少爷的影子都没瞅见。许是被豺狼虎豹啃得连骨头渣都不剩了。
花甲之年,痛失爱子,周老爷心痛不已。虽然析儿自幼羸弱,早做好了失去他的准备,可真到时候时,还是无法接受。可怜的析儿,怎就得了瘟疫?连他也无可奈何。只怪他当时在庙里祈福十日,回来时方得到噩耗。
昨日他一进门,周夫人便哭着求他责罚,听到析儿感染瘟疫被抬到后山,他脑门上一记闷雷。差了仆人到燕云山找寻,已回天乏术。周老爷看了一眼扑在地上哭的撕心裂肺的周夫人,她也是为了顾全大局,出此下策又岂能怪她?
“析儿啊……为娘对不起你……你去了,为娘岂能独活,这就下去陪你……”周夫人撕心裂肺捶地面,硬是要一头栽在地上见阎王,吓得身边的丫鬟赶忙拦住,“夫人,万万使不得,万万使不得呀……”
身旁周崇呜咽道:“娘,您可千万不能想不开呀!哥哥去了,那是他的命数,他不会怪你的。您还有我,您死了,我可怎么办啊?”泪珠啪嗒啪嗒地往地上落。
周夫人留恋地抚着周崇哭得发皱的面庞,颤巍巍道:“儿啊,为娘如何舍得下你……”泪眼婆娑,抱着周崇大声痛哭起来。丫鬟家丁看得心酸,各个抹着眼泪跟着啜泣起来。
呜咽之声如同回波一样荡漾在大厅之上,盘桓良久不散。
“哈哈哈!”
一声浑厚的笑声穿透呜咽之声从游廊上传来。
周老爷顿时怒气冲冲站起身,喝到:“何人发笑!”怒气之重冲天,震慑全厅,无人敢吱声。
“哈哈哈!”
又一串笑声传来,似乎并不受那叱声影响,由远及近愈来愈响。愤怒如同一道洪水瞬间决堤,周老爷一掌击碎茶盅,冲出大厅,如同发狂的猛兽厉声吼道:“来者何人!”
游廊上走来一位年纪相仿、白发银须之人,旁边站着一个丫鬟,大笑道:“建方兄,别来无恙。”
林则章!
失子之痛尚在心中,他却如此开怀,到底是何用意?莫不是来嘲笑他白发人送黑发人的?
周家与林家素来交好,倘若是其他事情,周老爷也断不会不顾及情面。可如今,他哪里顾得了许多,只当林则章话语里满是嘲弄,情绪失控道:“林则章,我儿丧葬,你竟开怀大笑,当众辱我,我究竟哪里对不起你了!”
林老爷倒似无事般,悠然抬手道:“建方兄莫急,我并无侮辱之意。”
“那你来做甚?”周老爷目如雄鹰,狠劲儿愈发往上窜,恨不得立刻将眼前的人按到地里活埋了。
林老爷呵呵笑道:“我是来给你道喜的。”
白花花的绫条在日光下曜得人睁不开眼。道喜?周老爷嘴角抽搐,十指紧握,手背上青筋暴起,面目狰狞道:“我看你是老眼昏花了。来人,给我赶出去!”
“我爹爹说的不错,我们就是给周老爷您道喜来的。”人群中忽然传出清脆的女声。
众人寻声望去,林老爷身旁一直低着头的小丫鬟抬起头,这不是是林家小姐林芾吗?
周家丫鬟家丁皆认出林老爷身旁站得便是林芾,纷纷议论道:
“她怎么来了?”
“听说她得了瘟疫,也被关起来了,怎么还没死?”
“看她气色红润,不像是有病之躯,难道她病好了吗?”
……
鱼小淮只听得耳朵边嗡嗡作响,吵死了!掏掏耳朵,该她这个主角断了这些人的猜测了,双手在胸前打了个叉:“停停停!我说两句啊。咳咳,我呢,没死,也没病。今天来就是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抬眼冲周夫人做了个笑脸,“但对某人来说,可能是个坏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