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宁帝的贴身内侍曹福带着几名太监从路的另一头迎面走来,他们的身后还跟着一个身着素衣长衫、披散着长发的少年。谦谦公子,温润如玉,纵然表情忧郁,也难掩那明澈的双眸和清秀的面庞。
“见过公主殿下。”曹福作揖行礼道。
此刻,穆琳霄的注意力已经完全被这个少年所吸引了,北宫虽大,但她却很少有机会见到与自己年岁相仿的人,“他是谁?”穆琳霄的头歪到海棠花的一侧,不停地打量着那个少年。
“回公主殿下,他是明疆国的少主,如今因罪被押至云京,小的是封圣命将其送往束云阁看管的。”曹福恭谨道。
“你犯了什么罪?”穆琳霄径直走到少年的身边,关切道。
“快说呀,公主殿下问你话呢?”曹福急忙扯了扯少年的衣角。
“……罪臣见过公主殿下。”少年低着头,看起来十分疲惫,只说了这一句便再没了别的话语,从明疆到云京,他已经记不清楚有多少人这样审问过他了。
“公主,咱们快走吧,一会儿还要给皇后献花呢,别耽误了时辰。”一旁的侍女轻声提醒道。
“……好吧。”穆琳霄有些失落,她从新迈开步子,但很快又停了下来,有些不舍地回过头对少年喊道:“我叫穆琳霄,宫里要是有人敢欺负你,你就来找我。”
听到公主直呼自己的名讳,两个太监吓得直接跪地谢罪,倒是那位少年开了口,风中的海棠花瓣飘落在他的肩头,他缓缓抬起头,疲惫的目光中夹杂着些许的温存,他缓缓施礼,“裴远谢公主殿下关切。”
“裴远。”穆琳霄在心里默默地念了一遍这个名字,一丝温润在她的眸中掠过。
彼时的穆琳霄不会相信一个十几岁的少年会犯什么大罪,所以当裴远以戴罪之人的身份第一次出现在她的视线之中时,纯真而善良的本能让她不由自主地想保护起这个瘦弱而明澈的少年。
秋日的晚风缓缓透入永宁宫,把铜兽口中的龙涎香吹满了整个宫殿,身着金色绫罗常服、头戴乌纱折上巾的宁帝正侧坐在榻前专注地翻看着手里的奏章,虽然已过不惑之年,但从时不时的皱眉中仍依稀能看出些许当年的英气。
“曹福,朕白天听你说……有陆天远的折子?”宁帝突然问道。
“是。北阳王的奏折今早到的。”曹福毕恭毕敬地点了点头。
“哪一封是他的?给朕找来。”
“是。”曹福极其熟练的从桌上半米高的一摞奏折里找出了陆天远的那封。
“念。”宁帝只有累了的时候才让曹福将奏折念给他听。
“臣北平军节度使陆天远跪奏,承平二十年处暑,凛风关外的元纥部落与混邪汗国反生大规模交战,混邪汗国派来使臣,请求我大宁出关予以援助,并承诺事后愿向大宁上贡称臣,再无侵扰。”
“就目前的态势来看,如若关外两方之间的战争持续下去,混邪汗国将不敌元纥部落,所谓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臣窃以为,我大宁军队应出关调停,不让元纥部落一味做大。臣诚惶诚恐,斗胆进言,具体事宜,叩请圣裁。”
“朕的北阳王,真是一片忠心啊。”宁帝不住地点头,充满回忆的眼神里流露出些许的感叹,“十年前,混邪犯边,那时的北平军节度使还是他的父亲陆鼎铭,陆老将军是三朝老将,原本再过几年他就可以告老还乡的……可刀剑无眼啊,若不是陆天远戴孝上阵,奇袭了混邪的后方,大宁的北境可就不安稳了啊。”
“好在此役我大宁大获全胜,陆老将军虽已为国捐躯,但陛下圣恩隆厚,加封了陆天远为世袭北阳王,成为我大宁开国以来第一位异姓王,陆老将军泉下有知,也一定会感激涕零的。”曹福恭谨道。
“只是朕没想到混邪汗国自从那一战之后竟衰败至此,到了要被别的部落吞并的地步,陆天远不记杀父之仇,能冷静对待此事,朕心甚慰啊。”宁帝略加思索了一下,“拟旨,边夷之争,不予理会。”
“……是。”曹福有些疑惑。
“你是不是疑惑朕为什么没有采纳陆天远的建议啊?”宁帝饶有兴趣地看着一旁的曹福。
“是。”曹福的脸上透露出疑惑与畏惧。
“关外夷族,成不了气候,任他们自生自灭吧,况且混邪汗国不仅是他陆家的世仇,也是我大宁的世仇。此时不予出兵剿灭,已是天恩浩荡,何来相助一说啊。”宁帝端起案前的茶盏,拨弄着杯盖一饮而尽。
“陛下圣明。”曹福恭谨道。
这时,殿外的太监进来通报道:“禀陛下,慧妃娘娘求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