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华的马车有意落后了锦荣一步,缓慢地驶出了宫道,锦荣的府邸在清平坊,自西门而出往东,而她要往西绕过采莲坊回府。
清平坊和采莲坊都隶属于皇城区划的范围,是有巡逻的羽林军负责住在辖区内各家贵勋安全无虞的。
明华不禁想到自家府邸所在的地段是并不属于皇城范围的,不过,倒是很匹配她。
明华吩咐车夫“去阮府。”
明华的母家姓阮,明华去的是她的外祖家。
于是马车绕了一个弯,拐道去了位于杨柳坊的阮家。
明华犹记得在前世的时候,她对于外祖家不算疏远,但也不热络。
她的母妃是外祖阮砚的独女,阮敏入宫生下她后早早离世,她嫌弃阮家衰微帮不上她的忙,再加上她的处境也委实说不上好,不知不觉就不愿和他们往来。
马车穿街过巷,抵达一处有些年头的府邸门前停下,正门上挂着书写“阮府”二字的门匾,这儿便是她的外祖家了。
明华扶着姚黄和魏紫的手下车来,自有随行的二等丫头上前扣门,门房一看是明华,立刻遣了仆役进去禀报。
明华之于阮家不是外人,又身份尊贵,门房当然不会叫公主在外等候,直接引了明华主仆直入主人家日常生活起居的正房后院。
明华记得外祖早就卸任礼部侍郎,明华的四个阿舅,二嫡二庶。
庶出的两位舅父自不必说,并不亲近,被外祖做主分了出去自立门户。
两个嫡亲的,一个大舅勉强担任着太常寺的主簿,日常不过管些文书工作另一个索性是连闲职都没有,赋闲在家研究学问。
无怪乎阮家被人说是没落了。
阮氏也是传承悠久的世家大族,到了阮砚这一代,却是无论嫡支旁系,都没有出挑的后生俊秀,而且还人丁凋零。
明华有几个年头不曾到访阮家,凭着记忆中的路径一路走至阮砚所在的厢房。阮砚正由下人手脚匆忙地更换见客的衣裳,明华赶紧上前搀扶了阮砚,好说歹说将他弄回去床榻上躺着。
明华这才知道,外祖病了。
阮砚已是知天命的年纪,人老了,不免就有个头疼脑热的不易康复。阮砚原本正卧病在床,只身着一身中衣,根本不防会有人突然上门拜访,而两个儿子又恰巧全不在府里,以致于不得已亲自上阵起身更衣。
“是我的罪过,连累外祖为我起来一番折腾。”
明华发乎诚心地与阮砚道歉。
阮砚双眼微湿。
明华这个外孙女与他并不亲近,尤其在她母妃走了之后,她与阮家几乎甚少往来。
明华陪着阮砚说些家常的话题,坐了大约有两刻钟站了起来辞别,转身离去,心中暗道日后必要多费些心思与外祖家亲近。
若不是疏离到一定的地步,又怎么会连外祖染了微恙都一无所知?
明华的记忆中,并没有阮砚生病这一幕。
明华对之全无印象并不是说在原先的历史中没有这一桩,而是那时的她根本就没有去留意。
明华自怀心思,一路走出阮家大门上了车,没有看到恰巧回了府里正要去给阮砚请安的阮靖良。
阮靖良许久不见明华,没能来得及上前与她说几句话就眼巴巴看着公主车驾驶得远了。
明华人虽走了,但给阮砚留下了从宫中特地带出来的糕点。阮靖良到时,阮砚正招呼着孙子试一试宫里厨子新研制的花样。
正当十月初冬时,厨子们心思很巧,将糕点制得即使冷了也依然松软可口,正适合口齿不利上了年纪的人。
阮砚看着孙子坐在边上小口慢咽着明华带来的糕点,明白孙子对公主表妹的那点心思,但是并不点破。
明华的车驾驶出阮府正好是横贯京城东西城门的主干道。
宽敞的街道上人声鼎沸,车夫预备直接走这条主干道绕回府去。
外边喧闹的人流反而衬托得车厢里的安静,明华正闭着双目冥想往事。